白鸽掠影+番外(5)
郑奇没有察觉到任何的不对劲,他的目光仍旧停留,手在绿叶丛里拨动,使得红玫瑰显露。
“玖衡并不死于那场大暴雪,恰恰相反,那场大暴雪是在恭迎新国王。不过有人说,玖衡是旮赫韦干最好的朋友,所以他也不会死在旮赫韦干的刀刃下,这句话实际上也模棱两可。”
“最好的朋友?旮赫韦干有过挚友吗?”
郑奇突然间沉默了,他无法把眼神重新聚焦在雷赫身上――无法正视这个比他小了几百岁的孩子――他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不过不是血腥和污浊,只是在沙漠里,他看见有个人建立起了自己的沙石城堡,并向自己的挚友请求:如果你真的找到他了,一定要回来啊!漫天沙尘成为模糊不清的誓言,黄浪吹拂撩拨他黑色的马尾,琥珀色的眼睛被氤氲所掩盖,那是郑奇最后一次见到凡人模样的旮赫韦干。
他想告诉挚友的儿子――他第一眼就认出来的同样的琥珀色瞳仁,说,他有过!除了玖衡·纳里密斯,他曾经有一个最好的朋友!可怜的沙尘暴席卷了曾经温暖的沙石城堡,旮赫韦干背叛了他曾经最要好的兄弟。
但他还是只是动动嘴唇,回避着雷赫直射来的目光:“估计只有玖衡吧。”
“好吧……”雷赫上提一口气,又重重叹下来,“我听七古的长辈说,玖衡的翅膀被偷走了,是真的吗?”
“不可能。”郑奇耸耸肩,“曾经有一个家伙抓住过那个神明,想要锯下他的翅膀,结果是在一夜之间,玖衡在血泊里重新变成了白鸽,而得到翅膀的那个人被羽毛侵蚀得一干二净――一生只有一个主,除非……”
“什么?”
“我忘却了。”郑奇回头继续拨弄他的绿草丛,从中摘下了一朵没有盛开的红玫瑰,“给你,在歌城,一朵代表友谊,两朵代表爱情。”
“哇哦,是你们国王规定的吗?”雷赫脱口而出,顺手接过了那朵花。
“穆澈·迪斯安?拜托,那个家伙已经四百年没有出过城堡了!”郑奇想都没想,接上了他的话。
“……”
“怎么了?”
“四百年。”雷赫颇为怀疑地盯着他,“你怎么知道是四百年?”
“旮赫韦干!我只是……”郑奇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想要辩解却想不出什么措辞能够挽救自己的那张可恨的嘴,“我听长辈说的,从我曾祖父那辈开始,他就没有出来过。”
“米卡拉,你的年号已经暴露了。”雷赫没有听他的辩解,而且他抓住了最关键的证据。
“……”他思考了好一会,最后妥协了,“雷赫,哦不,那太没有礼貌了,里法尔,尊敬的旮赫韦干之子,我一眼就认出你了。”
“你为什么隐瞒?同样尊敬的米卡拉,我父亲曾经的挚友。”
“我很抱歉,里法尔。”
“不必那么生疏!”雷赫很恼火,他并不是对突如其来的故人感到悲哀,而是对故人这种敬畏的距离感感到生气,“你同样是值得我尊敬的!”
他把玫瑰背在背后,把茎叶紧紧地攥在手里,坚硬的茎刺刺破了他的手掌的皮肤,鲜血顺着花茎留下,淌进了红色的花瓣里。
而郑奇,郑奇·米卡拉,只是站在原地,什么也不说。
雷赫忍受不了这样的沉默,他甚至想要在郑奇那可怜的脑门上放一朵只会下雨的乌云,但他又想起了自己的神力被该死的穆澈·迪斯安所束缚。
无奈只得打破这份沉默,或者是,其中一方的离开。所以,意料之中的,雷赫看着郑奇挪动了步子。他没有阻止,他也无法阻止,郑奇慢吞吞地回过身,他那乌黑的头发上有一处很明显的剪痕――他留过头发,只可惜后来剪掉了。尽管如此,可怜的北齐尔纳人也没有想过要修理一下被他粗暴对待的头发。
雷赫心里五味杂陈,他没有同情心,只有对那份沉默的答复的怨念。这么想着,他也离开了那个令他伤心的地方。
他回到城堡,打开那扇隐藏的大门,绕过宫殿正中楼梯的钢琴,径直走向了二楼的批阅室。
批阅室在一处小阁楼里,上去一共有十阶楼梯,每一阶楼梯都绣着金贵的丝绸和宝石。而走上去就是穆澈·迪斯安的背影,在五彩斑斓的碎窗之下,光芒四射,翻滚着的漂浮着的尘埃在金贵的书桌之上,高叠着的文件,待批阅的政治源源不断地从窗边的鸟雀嘴里送出,它们熟练地跳到桌面上,把嘴里衔着的的纸张放下――是公民写来的建议和国家发生的事件,有的只是半张纸,还留着撕开的锯齿痕迹,有的是三张甚至四张写得满满当当的纸张。不同颜色的笔迹,不同的字体,不同的图画。还有忙碌着的笔尖,金色短发已经被揉乱,穆澈心烦意乱,折碎了手上的羽毛笔,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支新的,继续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