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掠影+番外(46)
戚绅的呼吸突然紊乱,他在极度的愤怒和惊恐中认出了那个酷似斯韦纳的影子。尽管浑身的血液仿佛都拧作一团,除了心脏以外的器官全部冰冷,但他杵在原地,仍旧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握紧短刀敌意地看着闯进大殿的陌生人,好熟悉,那种感觉好熟悉!他的血红色瞳孔猛地缩紧——
“怎么又浑身是血?珍惜一下你身上的布料吧,里尔赫斯没有那么多珍贵的纺织手艺人给你量身做衣服。”江免摆手示意身后的国王安静,又面对着里法尔无奈着语气,嘴角泛出淡淡苦笑。
“先不说那些了,他要死了,帮帮我。”里法尔不开心地揪起身后的白鸽,如同对待猎物一样丢在了大殿华丽的地毯上。他被血污所包裹,如同折翼的小鸟一般供人逗乐。
“你是谁?你怎么认识穆澈·迪斯安?!”戚绅突然插入他们轻松的对话,他沉重地举起短刀,已经无法控制鼻腔里的空气流动,他感觉自己浑身颤抖,连语气都怀揣着一份难以置信,但他仍旧坚毅着自己血红色的眼神,把所有的恐惧都埋葬。
里法尔顺着声音,看向了戚绅,他仔细打量着这份同样熟悉的气味,最后笑出了声。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不过看起来,你们好像认识?——是吗?”里法尔狂妄着,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一改之前的口吻,用带跟的皮靴狠狠地踩住了白鸽的翅膀,“是吗?!”
足下的白鸽没有任何动静,连一句疼痛的哼声都没有发出来。里法尔不满意地揪起他可怜的头发,力度之大险些把他的头皮也揪下来。他的膝盖半跪在穆澈的腰上,揪起那片毫无光泽的金发逼迫穆澈抬头。
戚绅感觉自己要被愤怒和冲动吞噬了,他看见那张血肉模糊的脸的一瞬间,他想撕碎整个世界的心都有了。所有的血液漫上头脑,一遍又一遍冲刷着这个半神的理智。此刻的戚绅只需要穆澈的一个哼声,就可以果断出手,而且他不管代价是什么,也不管代价将会有多严重,挫骨扬灰也行,灭了国门也罢!总之——
他会为了自己的那份寄托奉上自己的一切!
“你们在谈判些什么?啊,无聊的政治大事。”里法尔松开手,站起来踩在穆澈的头上,像问候早安一般和江免聊上了天。
“这位七古的领导人不同意和平呢,而且摆明了要宣战,我们也没办法呢。”江免举起地图上的一面黄面黑叉旗帜,两个指尖轻佻地捏着,做作地挥舞着属于初代国王的胜利。
戚绅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江免,用眼神做出最后的威胁:“宣战?我没有。”
“问问他们?”江免自觉摊开手臂,而他身后的国王们受宠若惊般的连连点头,齐齐把怨恨的目光聚集在那个七古人身上,大声指点他此刻举起武器的战争态度。
戚绅百口莫辩,他逼迫自己把愤怒化作悲哀,老实说,他是不在乎这种被众人贬低的感觉的。他自视清白便可,只是就怕有人从中作梗,特别是遇上一些多嘴多舌的人,歪曲真相,把人间事理用概念来表达,用后人之眼来评判好坏对错。这本来就很愚蠢。
“七古的宣战啊……迪斯安先生也是七古人?”他面向戚绅,打了个笨重的哈欠。
“和你没关系。”戚绅不给他任何机会打探穆澈的信息,有了玖衡的教训,戚绅就知道,就算是神,也迟早会因身份被世人所指点。那如果,如果纳里密斯不曾是国王,他会不会也和群众一起埋怨世俗?
里法尔没有耐心和他争辩,他蹲下撩开穆澈的长袍,捡起那只老鹰国徽,最后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要我说啊,战争没有意义,你知道你们会输的。”
“是的,我知道。”戚绅看向江免,结果初代国王只是在继续玩弄他的小旗子,什么也没听进去。“会伤及无辜,会破坏生态,可我们早些时候就算受尽了教训也要捍卫自己最后的荣耀。”
最后的荣耀是什么……玖衡·纳里密斯那被人随意践踏的尊严?还是说,一个传说,一段历史,一个值得被守护的人?戚绅看着脸上尽是血污的穆澈,内心五味杂陈。这是他最后的羁绊,一个陪伴了他二十多年的学生,这段时间对于他来讲并不算多,因为他那没有尽头的生命里有无数的二十年。可是,他还能遇见多少个像穆澈这样的人?
他悲哀到极点,不知所措。他一瞬间被佐证迷茫,分不清黑白,他该去干什么,还能干什么,没人对他有过交代。戚绅不是个合格的国王,但他一定是个出色的辅政王,他能办好所交代的一切任务,可是,对他来说,穆澈真的只是玖衡交给他的一个任务吗?将他抚养长大,教会他自尊、自强和善良以及七古人永远都学不会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