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掠影+番外(35)
玖衡霎那间泪如泉涌,他再次崩溃地跪在地上,任凭眼泪在面颊上纵横交错,他固执地伸手去拉穆间的尸体。而戚绅对如此无情的神明已经麻木,他只是拉住玖衡的手,对他轻轻摇摇头。
“精彩绝伦的戏码!”秦林大笑着拍掌,就在鼓掌的瞬间,里法尔突然回头,在空气中冷冰冰地再次画了一条竖线。
气流聚集,再次冲刺,不过这次的目标成了秦林的脖子。气流锁定目标,秦林慌张闪躲,好在鲜血涌出之时,他保住了性命――那道气流划伤了他的右眼。一声痛苦隐忍的哀嚎之后,秦林半跪在地,捂住不断向外涌血的右眼,死死地盯住了站在他面前的无情神明。
“哈!旮赫韦干……”他强装微笑,盲目自信而又伟大地站起身来,“你的获胜基础难道只能是偷袭吗?”
“我现在可以正大光明为民除害。”里法尔向他走近,却把手放了回去。破碎的彩窗透出了阳光本来的颜色,而里法尔离开了那本来的颜色,沾染上了神性的花花绿绿。如果他愿意仔细去观察,就会发现:世界上根本没有最纯粹的阳光。
“你现在就可以动手,干掉这个曾经的霸主。”秦林放下沾满鲜血的手,在风衣上蹭了蹭。他没有面露任何悔恨之意,也没有跪地求饶,甚至对死亡的畏惧都没有,只是摆着一张令人作呕的笑脸,上面流淌着他自己肮脏的血液:“我不值得任何神明或者人类同情,我就是这样的一个野心家。那么,你能动手了吗?”
他像展开翅膀一样展开双臂,面向着至高无上的旮赫韦干发出死亡的请求,如此华丽而疯狂地给故事安排了一个人心所向的好结局。
“我只希望你离开这里。”里法尔不愿意损失这样的天才,但是他又不能违背父亲的身份。他只是下达一条驱逐令,保证了故事没有结尾。
而这句话让戚绅的眼神严肃起来,他控制力度拍了拍玖衡的肩膀,示意他留在原地。他直起身子,慢慢地走向那个高大的神明。
“喂,旮赫韦干。”他叫住了里法尔,高傲地抬起下巴,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
里法尔看似平静地回过头,他在疑惑难道是出了什么破绽?
“你放走他,真的只是因为你的悲悯吗?”戚绅血红色的眸子变得深邃,但奈何曾经的心理阴影,他仍旧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你确定不是因为你的私情吗?你放走了一个也许可以为你所用的人才。”戚绅冷哼一声,朝着他翻了个白眼。
“我没有想过利用他。”里法尔的声调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地讲述着一个虚假的事实。
“令人惊讶。但我不敢相信你会如此善良。”戚绅看向了倒在地上的穆间,阴阳怪气地说着让里法尔不安的句子。
里法尔知道他不是什么善茬,只是学着别人印象中父亲的样子庄重地点了点头,不愿理会那刁难人的言辞,在五目注视之下擦过戚绅的肩膀,不告而别。
戚绅的目光随着里法尔的背影而转移,他盯着一直微笑着的秦林,语气不太平静:“你……”
“我会离开的。”秦林收回摊开的手,自讨没趣地瘫坐回王座上,伸手捡起地上黄金做的的紫罗兰,放在手上摆弄着。眼神不自觉瞥向抱住穆间的玖衡:“我会放走你的子民,但你拿不走土地――为什么?你觉得,变回人类的你还能和江免开战吗?”
秦林不悦地哼了一声,刹那间,窗外鸟鸣四起。戚绅站在破碎的阳光下,第一次感受到了不能知足的温暖。
故事的最后,里法尔听说玖衡还是回到了冰山,不过这次他是一个人。他把穆间·斯韦纳葬在了戚绅的那片草原上,希望他在那里得到无限青色的草浪和永无冰雪的温暖。
希望。
多可悲的词语,让人浮想联翩,玖衡回忆着,他好像天生就无法感知这份来自内心深处的情感。他有一颗干瘪的心脏,失去的人,失去的物,在他的回忆里仿佛就只是一片羽毛飘过。但当他自我催眠、自我怀疑时,他又不得不把这一切电闪雷鸣给扔出脑海,他像个懦夫。
他坐在那尊小小的墓碑旁,为他讲述今夜的星空和草原上的破晓。他忘记流泪了,亦或者是,他还相信他还活着,就像他还相信旮赫韦干还会回来一样。你瞧瞧,这个人多可怕,害了别人一百多年,死后还不让那人讨个安宁。
他看着穆澈来来回回地学习知识和拳法,他看着那孩子挥洒的汗水和与地下的他如此相似的笑容,感受到时光的倒流和日夜的重复。他看见过戚绅和穆澈的拥抱,看见过穆澈因为偷懒被挨骂时的抹眼泪,他感觉怅然若失,于是他站起来仰望那仍旧升起来的骄阳――他再一次看向他,再一次肯定了要活下去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