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掠影+番外(291)
那条伤疤火烧一般让雷赫痛得死去活来,万针扎破指节也没有这般让他不能忍耐。
最后他逃离了黎城,在对角线的顾里坦附近选择了降落。
降落的一瞬间,雷赫就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诡异气息,与之前几次后遗症不同,这次是由内到外的毛骨悚然。地震没有发生,裂缝没有出现,坟墓很安静,树林很安静,但心脏却止不住狂跳。
他揪起胸口那块布料,每一步都变得小心翼翼。他好像嗅到了什么。
露旎迩吐了点骨头。
雷赫的眸子猛地缩紧,所有内脏都绞痛起来。新的记忆,是什么?江免的一纸文书飘下台阶,连古馆的印章分外耀眼。阳光灿烂之下,他轻轻动弹着手指,肆意割破了别人的喉咙。他开始依赖那种快感,沉浸在那特别的荣耀中。于是他揽来一些任务,将那些生命践踏磨平,但那些不屈的灵魂仍旧会黏在他的脚底,如影随形。
他好像嗅到了什么。
雷赫冷汗直冒,不得不倚靠着一棵树休息。手指不知不觉握住了盘旋的树根,脑袋像浆糊一般无法分辨眼前的事物,动的、不动的、活的、不该活的……全是,不该活的。
他突然觉得热得要命,张皇抬头的瞬间,铺天盖地的火焰吞噬了顾里坦。红色将山顶的杜鹃花染上了一层更深的热烈,簌簌而下,包裹了山麓,顺风而走,浪潮逼近,照亮了漆黑的夜。
阿革森大火烧焦了谷城。
雷赫痛得走不动路,只能躺在树下,静静地等候那份名为死亡的归属。
但最终,他猛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甚至安静得可怕,他又出现了幻觉。
“你没事吧?”一个声音冒了出来。
雷赫瞬间紧张,应激地向声源处挥了一道云刃。那人被劈成了两半,应声倒地。
“什么?”雷赫望过去,却无法在黑暗中看清尸体的模样,“什么什么什么什么!”
他揪起树皮,晃晃悠悠站起身来。
他好像嗅到了什么。
血腥。
他想起来了。
“我曾是个嗜血的怪物。”他痛苦地笑起来,随即狠命捶打着自己的头,试图摆脱这个事实,“我曾是个嗜血的怪物……”
他开始逃,生怕有人发现了他的罪行。他穿梭在林间,明明只有他一个人的喘气声,雷赫却感觉自己身后有着无数举着瓦片的人,他们高高举起那布满苔藓的瓦片,让它们在他的脚边炸响。
雷赫呼哧呼哧不敢停歇,终于在那片树林里寻得了一条光明。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路狂奔,最后冲进了一个村子。他仍旧紧张,肌肉不肯放松,在路过一家又一家重复的屋子后,雷赫终于收住了脚步。
此时,夜已深。
他扶着自己发软的膝盖,休息一会后就打算带着这劫后余生的恐惧逃往天空,但没想到,有人叫住了他。
“孩子,快进来,晚上有狼。”
杀戮。
雷赫的眼眶红红的,手指迫不及待地活动起来,但立刻,他又握紧拳头,慢悠悠地走向了那个老人。
两颊发胖的老人慈祥地看着他,替他关上了门。
雷赫伸出手,又瞬间收回。他压抑着那份迟来记忆的痛苦,尽管那空虚险些让他发疯——他需要血腥来填饱他的肚子。
“啊,你是何家的那孩子?哟哟,你多少年没回来了啊。”
老人的头上带着一顶小毡帽,手下撑着拐杖,尽管身体已经萎缩,但手臂仍旧有力——他单手抬起椅子放在桌前,又端来了几块面包,整个手压根没抖过。
“饿了吗?今晚在这住吧,我姑娘不会介意的。”
雷赫黑着脸,还是选择抬起了手,一步一步向老人逼近,但就当他快要碰到他的小毡帽时,楼上传来了一阵不满的女声。
“这么晚了还有客人呐?”
雷赫迅速把手收了回来,抬头一望,只见从楼梯口走出来一个身材微胖、面若桃花的年轻姑娘。
“蔺清,是何家那小子,你招待一下吧。”老人边说着边走进了房间,出来时抱着一条被子。
姑娘甜甜诶了一声,转身就去拿了一只杯子,把茶给添满了。
“要从歌城那么远的地方走过来肯定很累,别客气,快坐下吧。”
雷赫站在原地,心跳仍旧在自杀般疼痛。血腥味浓烈起来了,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小巷,随意抹杀一两条素不相识的生命,将它名正言顺归为国王的命令。孩童哭泣着,扑倒在父母尚有余温的尸体上,满脸灰土。
雷赫的喉结滚动着,终于,他闻到了茶香。
蔺清见他不动,便赶紧走过来牵着他,邀请他坐下。
“何逸哥,别客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