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掠影+番外(22)
没想到纳里密斯只是冷哼一声,把长剑丢到一边,没了继续盘问的打算。他走向那张堆满信件的桌子,同样无所谓般地玩弄起了那支羽毛笔。
“里法尔不会愿意跟他走的,毕竟他向古神发过誓,而违背誓言的人会被抓起来烧死的——他还幼稚着呢,不懂什么叫死亡,而你现在要去引导他的视野与生命挂钩——恕我直言,这并不是旮赫韦干能干出来的事,我相信他。”
那人抿唇沉默了,他转向他,即使没有眼睛但仍旧“凝视”着,宛如读一本老旧的书,需要提前把灰尘吹飞那般。他双手合十,悄悄阅读着神明的思想,品味着那淡淡的墨香与刻入心智的虚伪。那股怨气越发浓厚,呛得他无法呼吸,他站在纳里密斯的心脏上,聆听着那刻薄面纱下的心声。
羽毛笔落地,纳里密斯断开了交流。他眯起紫色眸子,打量着眼前不容小觑的怪人。而那人一扫之前的狼狈,站起身来,坚信了自己已经掌握那层可怕皮囊之下的纳里密斯——
“可是殿下,你是愿意相信一个帮旮赫韦干的捎信的里尔赫斯人,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呢?顺带一提,我叫穆间·斯韦纳,是齐尔纳土地上最伟大的巫师。”
他已暴露身份,没必要再为自己袒护。穆间清楚地知道,从他偷渡到七古的那一刻,他就再也没了返回齐尔纳的机会。不出他所料,迎接他的不是纳里密斯的礼让,而是那把长剑再次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可以偷窥我的思想?”
“殿下,这得看你怎么想了。我这是在了解你,以方便我们更好地交谈——我奉旮赫韦干之命向你表示慰问,尊敬的纳里密斯。”他心虚得要命,但仍旧装作谦卑向神明鞠躬。
“那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吗?”纳里密斯的眸子亮了一下,又迅速黯淡,他警惕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巫师,抛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问题。我最想要的东西,最想要的人……可我究竟想得到什么呢?我坐上这个国王的位置又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实现对世间万物的控制,为了让它们听你的话,为了让它们为你歌唱送葬曲,这就是你那热爱且丑陋的权利游戏。”
那缕清风摩挲着常春藤的叶子,飘飘悠悠吹动了穆间的金色短发。他看不见他的眼睛,不知道他是否是以一种恐惧的心情看待眼前的国王。
风很轻,纳里密斯勾了勾嘴角,他戏谑地想着,他也许真的可以把他给留下,因为那就是他想要听到又害怕让人听到的答案。
常春藤仍旧生长,阳光仍旧照耀。穆间故作骄傲地抬起头来,装作自己凝视着纳里密斯的思想。多棒一个怪人啊,纳里密斯想着,但我也想看看他绝望时的模样,他会挣扎还是屈从呢?
当他弯腰捡起那支羽毛笔的时候,已经是穆间到来的第四个月。
有个国家向他们宣战了,但纳里密斯对此毫不在意,他看着行政馆送来的信件,还是果断写下了:“财政赤字,三思。”
穆间没有扯下他的黑布:“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如果没有足够的钱上战场,您就要放弃这个国家了吗?”
纳里密斯挑了挑眉,他冷哼一声,似乎对这份批评有些不满,于是懒洋洋地转移话题:“倒不是这个意思,对了,我想问问你,你的眼睛看不见吗?”
他一直都有这个疑问,但是一旦习惯了穆间的装扮,他就没再去管他的黑布。但同时纳里密斯又是知道这个家伙是看得见的,不然他是怎么解决居民问题的呢?
“不,是长辈要求我这么做的,他们说我三十岁之前都不能摘下黑布,不然会危害到我最亲近的人。”他放下那一沓居民留言,透过那层黑布看着纳里密斯。
诅咒吗?还是别的什么,反正旮赫韦干负责齐尔纳那边的事情,齐尔纳居民的事情都与这位高傲的七古国王无关。
战争的事情在纳里密斯看来是不了了之了,但是那个国家并没有把这件事当作玩笑。他大意了。他疏忽了打仗这件事,当敌方大军杀进国门的时候,纳里密斯还在给他的老师写信,请求他的老师去寻找因为赌气而不回家的里法尔。但看见城门火光的那一瞬间,他立刻放下笔,火速冲到穆间的房间,想要把他拉走。
“这是您的国家!您的军队早已整装待发,为何不让他们前去迎敌?!”他甩开国王的手,站上天台观望局势。
“殿下,飞过去告诉您那惊慌的军队吧!如果您连自己的国家都守不住――恕我冒昧,您算什么一国之君?!”
纳里密斯没想到在面对危机的时候,眼前的巫师竟能够如此冷静地分析那该死的局势。也许这对他来说不是绝望,因为至少他还有逃跑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