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掠影+番外(169)
他起身时,已经是十年后的某个夜晚,他略显疲惫地微笑着,然后握紧手上的长剑,斩断了一块巨石,切口整齐平滑。
玖衡回头,看见了树下的人影,于是再次举起了长剑。当那熟悉的面孔暴露在月光之下后,他没有放下它,而是发了狠地拧着眉毛,急不可耐地询问:“我够格吗?”
戚绅蹙了蹙眉:“恭喜……但是,玖衡,保持警惕……请保持警惕。”
于是数不清的那种时光突然从脑子里闪过,再一恍惚,眼下胎记发了狠地疼痛起来,撕扯着皮肤,沿着血管开始无尽蔓延。
是时候了,他拨开那片树叶,看见了那高大的灰色建筑——没人为他加冕,只有鸟雀腾飞,欢歌鸣叫,那些不幸与灾祸终究还是降临。
“飞起来,像鸟一样,记得飞起来。”他对自己说。
“飞起来,像鸟一样,记得飞起来。”他对玖衡说。
“飞起来,像鸟一样,记得飞起来。”他对穆澈说。
他们都以失败而结束了这段飞行。
只有鸟群,鸟群仍旧守护,它们飞掠山脉与海峡,它们观望世界之伟大,只有它们,才能够得到最纯粹的自由,没有命运——从来没有。
它们。
——一只黑鸟啄中了秦林的眼角,逼得他放开了手,穆澈趁机滚到一边大口喘气,然后迅速拔出阔剑,软软地直起身子,对上了被鸟群包围的秦林。
剑光闪烁的那一刻,所有的鸟群又腾飞起来,它们纷纷落在穆澈的手边、身后或者肩上,此刻,无数双眼睛注视着猎石国王。而秦林只是吐出嘴里的羽毛,然后把脖子放在那把冰冷的阔剑边上。
“被斯图莱格发现啦……”他满不在乎地说着。
“放走他们!七古的人民属于我,你没资格处置他们!”
“好啊,好啊……那你把他们带走,带去哪里呢?你知道吗,大概二十年前,我问过玖衡一个同样的问题。”
“我并不想知道他的答案,我只知道,只要我们活下去,就有希望。”
“乐观得无药可救。”
秦林站起来,看见了远山密密麻麻的人影,又看了看穆澈,面色不改:“你比他聪明一点,知道带着援军过来——我的意思是,你背叛了你的国家,你投靠里尔赫斯了,旮赫韦干!你也背叛了纳里密斯!”
他这声惊叫似乎被无限放大,外面的人听见了这过分的做作,他们思考着,这个背叛者会是谁?他为什么背叛?于是,他们把目光停留在这片树林里,并不期待地看着那两条瘦落的人影,丝毫不畏惧那一铲一铲往坑里填的灰土,他们现在只是好奇着,那会是穆澈·迪斯安吗?
直到远处再次传来战争的厮杀声,他们才意识到,这不是个人的怨念,而是历史遗留的噩梦。他们又开始叫喊起来,试图反抗猎石的士兵,而这次,他们莫名生出一股勇气,就像先前听闻纳里密斯降世那样,有了那可怕的动力。
他们嘶吼着,争先恐后从坑里爬出来,或者试图挣脱绳子,或者踢开被淋了猛火油的木柴。他们的反抗动力第一次到达了顶峰,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他们所未知的人物。他们高唱着七古的国歌,难得士气共振。
尖锐的叫喊吸引了游走的援军,他们立刻朝着这片危险的土地移动,在远处观望了好一会,终于确定了盟友与敌人。
这是一场可悲的混战。
穆澈一回头,映入眼帘的不是嘶吼的军队,而是那破烂不堪的旗帜,黄面黑叉和无眼老鹰。耳里却只是静默,脑子里电流般闪过了某些不堪入目的回忆,他愣在原地,也无所谓秦林在他身后重新站起,鸟雀将他包围。
“在战场上发呆可不是好习惯。”秦林拍拍身上的灰。
“感觉不到。”穆澈握紧剑柄,把剑尖垂下,咬着牙闷哼一声,“爱我的人,死在了远方。”
秦林略显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我感觉不到。”他的牙齿打颤,嘴唇哆嗦着,“那些在远方逝去的人,他们的存在本身和他们那被迫停留的感情,我都感觉不到。”他泛红的眼圈下,烧红的印记扎根一般在皮肤上凸起,淌过汗水和泪水,混着那隐忍的腔调。
厮杀声仍旧继续,战争还未结束。
“我感觉不到……”他摇头,但还没等到一声叹息,他就突然强硬起来,恶狠狠地回瞪秦林,他喘着粗气,脖子上青筋暴起,紧接着迅速回头冲出树林,加入了那场混战。
他的出现引起了七古军队的欢呼,他们士气大增,高举着拳头和长矛,高唱着国歌和同声赞美“纳里密斯万岁”。
“纳里密斯万岁!”男人们高喊着,唾液飞溅,血腥味流窜在每个人的兵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