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掠影+番外(154)
所有人都愤慨不已,他们在夜晚高举火把,照亮了树林,逮到了那位可怖的巫师。他被发现时惊慌逃窜,这更坐实了那些言论,村民一哄而上,扭着他的胳膊把他带回了村庄。
愚蠢的人们把他扔进一口油锅,丑陋的面容被烫烂,嘶哑的惨叫响彻了整个黑夜。那些行尸同样被这样对待,但他们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喉咙里涌出了发臭的黑水。
他将此事报告给齐尔纳的国王,得到了正规的批准,于是,大规模的可怕杀戮变成了他口中的行侠仗义,轰轰烈烈的猎巫计划就此拉开了帷幕。
那场可怕的行动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齐尔纳大陆逐渐分裂又逐渐统一,每个人都惶恐不安,忘记了农作,忘记了畜牧。所以没过几年,这灾难的大陆上迎来了空前严重的饥荒。巫师和死人是那时候的特产,除了火把,人们最常放在手里的就是动物的粪便。
那是黑暗的两百年,除了饥荒,还有风靡一时的传染病。
“那是最恐怖、最恶心、最没有人性的年代,每个人都是屠夫,每个人都互相指责,他们咒骂,他们摧毁,最后一无所有。”尧真继续说,“而罪魁祸首戚绅·斯图莱格只是得逞一般离开齐尔纳,如愿得到了神明的恩赐。两百万亡魂,有一半是他的功劳……”
穆澈把蜡烛灯放在地上,忽明忽暗的烛光照亮了最后一丝可悲的慰藉。
“我说过他不是什么好人。”尧真耸肩,“猎巫计划是里尔赫斯史上最可悲的败笔,它值得被铭记,就和那场大暴雪一样。穆澈·迪斯安,你也要和你的老师一样十恶不赦吗?”
国王抬起单只眼皮,不屑地嘁了一声:“你没资格说他,图雅克先生。”
“哈!真是一匹难控制的野马,之前在我那里装了什么久,你累不累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穆澈,你总是逃避现实,总是想要摆脱他,但你又知道,一旦离开他,你也活不了多久。”
“我压根就没想过再活下去。我现在只乞求时间再快些,越快越好,我每天都很痛苦,每天都心如刀绞。我憎恨时间、憎恨命运,我机械般地执行他的命令,不愿意去违背他,因为他是我的恩人,如果我将尖刀抵在了他的胸口上,那么在这面墙上再也不会出现比两臂还长的格雷萨之战,只有秦林称王的消息传遍全国。”
“为什么会如此坚信?”
穆澈看着他的眼睛,那汪深海深邃不可丈量,他嘴唇哆嗦着,最后一字一顿地回答他:
“就因为他是戚绅·斯图莱格,他是七古史上最伟大的辅政王。”
“就单单为了他一个人,你就把世族的仇恨抛之脑后吗?斯韦纳会怎么想?他们当年可是为了摆脱世人的谩骂才选择投靠西齐尔纳,而你现在忘记了所有的血性,站在了父辈敌对的那方!”
“斯韦纳才是家族的叛徒,而不是我。我的父亲已经为我做出了选择,而我要做的,仅仅就是顺着他的路继续走。”
他站起身来,一脚把蜡烛灯踢翻,滚烫的蜡油滴在地上,一会就凝固成型了。
穆澈继续欣赏着壁画,再次看向那段可悲的历史,他自知,一旦走上这条路就再也无法回头。他的前面是纳里密斯,是斯图莱格,是他隐约还记得模样的斯韦纳。
“三百万。”穆澈傲慢地看着他,“等着吧,格雷萨会再增加一百万的亡魂,他们会留在秦林或者戚绅的刀下,看着我们遗臭万年。”
他朝着来时的路走去,希望能够找到那个洞口。
“啊啊,这就要走了吗?你不是说要找个地方躲灾吗?这就挺好。”
“我看着你就烦,少在我胳膊上涂涂画画了,你的画作真是恶心至极,嘶——”话音刚落,他就侧身躲过了尧真扔过来的蜡烛灯,砰一声砸在地上,山洞里唯一的光明消失了,穆澈抬眸,看见了洞口的微光。
“不许诋毁我的艺术,迪斯安先生。”
穆澈懒得理他,反正他是无法从那个农夫手里把苏歌儿救回来的,使用强硬手段只会成为社会公敌,况且歌城作为经济最不发达的城市,人的思想素质可想而知。
“噢对了,你说的那个女孩子,她的妈妈也是女巫。”他刚要走出山洞时,身后传出了尧真不屑的声音,“你不救救你的同伴吗?迪斯安先生。”
“管好你自己,自以为是的懦夫。”
没有月色。
穆澈走出山洞,天上是厚厚的一团积水云,他算算时间,是到降雨的时候了。
雷赫坐在另一边的石块上,专心致志地望着远方,似乎在观察着些什么。穆澈从一边的石头爬上去,朝着他面向的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