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掠影+番外(152)
“你是个明白人,比起战后瓜分土地时的纷争,还不如这会儿下手……但是,斯巴勒,你可不是每件事都算准了。”
秦林继续笑。
“老实说,顾里拉杰这茬,我就没搞懂。”
“他只是自暴自弃了,就这样。人就这样脆弱,只要是累了,乏了,枯燥了,他们就会找生活抱怨,怨恨命运、怨恨人生,即使那些未知数都没有去招惹他们。”
“多下贱的生物,无知又无畏。”
“你我曾经也如此。”
两人以茶代酒碰杯。
“罢了。”
营帐外整齐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果不其然——
秦林那棋盘拽回来,在摇曳的蜡烛光下重新摆放棋子,戚绅把掉在地上捡回来,两人又开始下棋。
“白棋先手,下了六十多局都不懂规矩的家伙……”
“那行吧,我让你一步。”
戚绅察觉到他话里有话,不过他没有戳破,继续跟随着秦林手指的下落而掷地有声。
“整天无所事事……之前你和玖衡也这样?”
“没有,那些年里,我们都很忙,战争每天都不中断,一直在打打杀杀。基纳的时候,我们联合打下一个西齐尔纳就已经用了全部力气,索娜尔的时候,就更忙了……”
“当时七古是无路可走才选择侵略,那你又是因为什么?”
“因为想要。”
“想要这片土地?”
秦林瞟了他一眼,王后向前四格,推倒了戚绅的国王,高傲地站在了原地。
“想要他们脖颈上的绳子。”
“只是如此?”
“其他原因我没必要对你说,斯图莱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小算盘。”
场面的空气又冷到了极点,戚绅盯着那个被推翻的国王和那个高傲的王后,没有表露出半点疑惑与恐惧。他静静地等着秦林开口,然后收拾棋盘。
军队的脚步声扰乱了蝉鸣,所有的蜡烛火都偏到一边,戚绅吹灭手边的蜡烛,假心假意地向秦林道晚安。
秦林盯着他的僵硬动作,轻轻点头,示意他赶紧滚蛋。他想起了那个真正的纳里密斯,一直忙碌于生存的那张苦悲脸,现在却被他的老师给玷污了。他不懂戚绅,他在厌恶那个半神的同时也厌恶着自己,同样虚伪,同样不可理喻,他自以为某人犯下的罪过就是那个被推翻的国王,一开始都在期望胜利,但最后被无情踏平。
越是弱小的国家——他侧耳倾听,脚步声踏碎了月光与寒柔,越是野心勃勃——他看着戚绅的背影,就像看着曾经的纳里密斯。野心勃勃,他盯着自己的手掌心,然后狠狠捏紧,是的,斯图莱格先生,我想要的,只是别人脖子上的绳索,只是掌握别人生死的权力罢了。就像一百五十年前我姐姐那样,死在有权人的手底下,多可悲啊,斯图莱格,但我不乞求你能理解我,因为我的这番作为不是为了报仇,只是为了实现我的杀戮恶趣味罢了。
那么……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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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留下
“所以图莱斯什么都告诉你了吗?”
一烛蜡火模糊照亮了壁画,黑漆漆的岩下山洞里,尧真的神情同样难以琢磨。他怀着一腔赤诚的敬畏之心面向他手下起落的画笔,凝视这满墙的辉煌,连同那抹烛光也消逝过去了。
穆澈举起另一盏蜡烛,蓝色深眸无法揣测。
“别这样看我,亲爱的,要是再早个五六年,我的情种就要在你的眼神里埋下了。”尧真轻轻摇头,把画笔放下,举起蜡烛上下打量自己的杰作。
“我从十七岁开始画这个壁画。画作里,从齐尔纳沙漠,再到江免称王,最后是这场战役——我想给它命名,格雷萨,复仇之意。这片大陆的历史在我手下熠熠生辉,我希望它永远不要被世人发现,它是属于我的,属于我一个人的艺术。”空旷的黑暗吞噬了他的话语,一点一点埋没了他的故事与年华。
“但愿世人没有探究历史的兴趣——那复仇,具体是谁的复仇?”
穆澈撕开半边袖子,把胳膊伸到尧真能够到的地方。
尧真心有灵犀地把画笔蹭到他胳膊上,干涩的颜料一瞬间水润活力,线条宛若新生。
“两百万亡魂。”
“我无法替纳里密斯道歉,这是历史,我无法否认我们曾为侵略者的事实。”
尧真继续作画,烛光照亮了他的脸庞,半月形的跳动火光无法闪烁他眸下的阴影。
“我也无法否认我伤害过无数家庭的罪行,就算我不干那事已经很久了。”
“尧双是你堂弟?”
“我从来没承认过他是南里尔赫斯王室的一员,他自称是我堂弟。事实上,他就一猖狂私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