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风向翼+番外(54)
电光石火。削铁如泥的长剑与风雪磨砺千载的鳞肤相擦,所过之处火星重重,玄冰铮鸣作响,在黝黑之上划出一道耀目寒芒。凿齿腹部的厚鳞被划开一道裂口,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闭合,数秒内复又坚不可摧。
凿齿捶胸顿足,张开血盆大口对天发出一阵阵狂啸,分不清是大笑还是怒吼。
段冷伏在凿齿腰侧,于剧烈颠簸中勉强维持平衡,默念剑书中记录的招式。
第一式,挑;第二式,刺;第三式,劈;第四式,斩……至臻处剑气涌动,至化境人剑合一,以心观剑,以神驭剑。
他阖眸横剑于胸前,并指扫过寒刃,感受剑气如江河一样奔流在周身,并自丹田处汇聚剑意,灌输妖力入剑中,如溪流注海,眨眼间又挥出一道凛光。
这一剑深深刺入凿齿尾骨之中。
凿齿还未得意尽兴,脆弱之处又受一击。他下意识拍向后股处,段冷见状不好,飞身跃起,以妖力吸出玄冰。凿齿身后瞬间鲜血奔涌,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圆形血线,与冰原相接之处如瀑布急流。
段冷以轻功悬浮在凿齿的凸目前,不给其片刻喘息之机,右手旋腕,又挥出无数道细密的剑光,铺天盖地的向凿齿面部袭去。凿齿不甘示弱,两侧长牙伸展数丈,对眼前方寸之地进行无差别攻击。
段冷虽身轻如燕,步法诡谲,却始终比凿齿的长牙慢上些许,雪白的衣袍上逐渐氤氲出道道血痕。
谢玉台身在局外,旁观者清,很快发现端倪。
此时已近申时,冰原上的烈阳垂落半空,凿齿与段冷的站位,恰好是前者背光,后者迎光。明晃晃的日头直射向段冷,叫他无法及时观察凿齿的攻势,因此一直落于下风。
他思量几许,从袖囊中拿出一直随身的墨竹折扇,握在手中。
谢玉台本以为这暗器无法派上用场,区区银针,又怎能射穿凿齿皮肉的铜墙铁壁。
却没想到,一件物品的妙用,从不在于它本身。
他打开第一折扇面,算好方位,对准凿齿左侧的空地射去。
因为那巨兽对战段冷时一直占据绝对优势,所以尚有余力注意四周。此时他察觉暗器袭来,下意识侧身抓取,庞大身躯转过一个细微角度,而不自知。
谢玉台见有所成效,又打开了第二折扇面,调整好位置,再射出一针。
凿齿继续转过一个细微角度。
第三针……
第四针……
第五针……
段冷察觉到谢玉台的意图,便跟着凿齿的朝向改变自己的位置,让那巨兽毫无察觉地慢慢转向。冰原上举目无物,无所参照,至第十二针射出时,二者之间的身位已经彻底调转。
凿齿因数万年前的那场战争,凸目极其惧光,迎光而立时几乎丧失了全部的战斗力。段冷重挥玄冰,密集攻势铺盖成网,在凿齿面部连刺数十剑,愈战愈猛。
他挥剑之时,小拇指节忽然触碰到一处机巧。正心下疑惑,面上露出一丝犹豫。
谢玉台眼尖,注意到了段冷迟疑的一幕。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大喊道。
“别按那处机关!”
段冷所有的心思都在迎战,尚未联想到谢玉台最后的嘱咐,耳边又满是凌厉剑风,他听不到谢玉台的呼喊。正逢凿齿巨盾拍来,段冷以玄冰抵挡,不自觉按下那处机关。
霎时间,玄冰的剑柄尾部向外伸出一截短刃,直挥向段冷脖颈!
段冷下意识后仰,却仍有一段墨发被削断,四散飘落在寒风中,转瞬无影。
谢玉台简直没眼看。真是谢谢了自家好兄弟精心设计的这处机关,简直是抹脖神器。
但抹的不是对方的脖,乃是自己的脖。
不远处,段冷被玄冰“偷袭”,一时间乱了阵脚,凿齿趁人之危,弯牙横扫过来,一举扎穿段冷的左肩胛,将人高高地挑在半空。
“呃…噗!”段冷吐出一口鲜血,右手却仍然死死地抓着玄冰。
“段冷——!!!”
“呜呼啦啦啦啦!”
巨兽发出震耳欲聋的胜利欢呼,如潮水般淹没了谢玉台的声音。狂喜的凿齿挑着段冷在冰面上转起圈来,温热血液四下抛洒,在冰原上划出一个闭合的圆。
谢玉台看红了眼,扬了遮盖行踪的墨色大氅,拖着伤腿在冰原上站起。
“嘿,大家伙,你以为自己赢了吗?”谢玉台高声喝道,一扬红袍,让自己身上的颜色更加醒目,“这儿可还有一个没倒下呢!”
若此前踏入战局,谢小公子可以对自己说,这是友人情谊、心中高义。那么此番以自身换他身,他就只能对自己说一句话了。
——他想救段冷。
他不甘心这颗蒙尘的珠玉,就这样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