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风向翼+番外(29)
谢玉台回身向锦榻走,段冷就像只温顺的大狗狗,跟在人身后上了床。
“还是那条三八线,你不许过来。”谢玉台忽然想到那天段冷的憋屈样儿,又改了口风。“嗯……也可以过一点点,但不能太多。”
“嗯。”段冷点头,对着墙壁侧躺下来。
谢玉台又把被子伸过去了一点。“喏。”
那人感受到身上的柔软之物,扯过了衾被的一角,用低沉好听的音色说道,“谢谢。”
直到段冷的呼吸重新平稳下来,渐渐变得悠然而绵长。谢玉台才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不断追问着自己方才所作所为的缘由。
——许是他想到明日即将远行,今夜,是他们得以“温存”的最后一晚。
——许是这几日相处下来,谢玉台知道他对自己并无非分之想,当日喜榻上的虎狼行为,纯粹是形势所迫身不由己。他是个“圣女”,亦是个君子,并不愿意强人所难。
——又或许,是今日下午不夜阁中黎将军一席掏心窝子的话,触动了谢小公子灵魂里被深埋了太久的同情心。他不再只考虑自己的快活,而看见了身边之人足下的泥泞。
——更或许,是因为他逐渐读懂了那人眼中,深藏着的平静的哀伤。
谢玉台翻了个身,枕着手平躺在锦榻上,开始天马行空地设想,若是自己知道自己会在三个月后死去,此前还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这话要是问新婚前一晚的他,他或许会说,寻一挚爱者,相携过妖生。
然而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谢玉台又翻过九十度,将面容转向里侧。
一生挚爱也好,露水情缘也罢,统统可以舍弃。他现在只想给面前这个人撑起一片自由的天空,让他可以在他的荫庇下做段冷,而不是一身枷锁的“洞庭圣女”。
哪怕,哪怕,只有沉香榭的暖阁中,这狭小的一隅。
谢玉台胡思乱想着,一整日的疲惫悄然爬上骨脊。他望着那人熟睡的背影,渐渐沉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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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拾陆·启程
翌日一早,沉香榭门口停了辆金雕玉砌的马车,琉璃檐顶,玄铁为轮,在朝阳下闪着富贵的光。
更为富贵的谢小皇子着一身桃粉衣裳,袖口绣着几支娇艳欲滴的梅花,手中持一把墨竹折扇,大摇大摆地从沉香榭正门走出来。
“段……”谢玉台正要问段冷身在何处,话到嘴边忽然觉得这个称呼不太妥。“夫人呢?”
“夫人已经上轿了。”宫女回答。
段冷向来收拾得比他快,装束却不见比他洁简,那女子的锦裙总归要比男子的长袍难穿些。谢玉台撇撇嘴,有些不服气地走向轿辇。
一个看起来有些面生的宫女屈膝折腰,在轿子边对他高举出双手。
“七皇子的折扇,可否要收入备厢之中?”
今晨宫中例行祭典,水叶和镜花都被叫去帮忙,沉香榭只有几个他不太熟悉的宫婢服侍。这人见谢玉台带了把折扇,便以为是起“装扮”之用,反正青丘的七皇子向来花枝招展,附庸风雅。
然而谢小皇子却一摆手。“不了,这折扇我自己带着。”
谢玉台如此做自有原因。这折扇瞧着是文雅之物,实为杀人不见血的一件暗器。其扇柄底部有一处机关,只要以一个只有谢玉台知道的方法按下,便会从十二根扇骨中射出淬毒的钢针,一击使人毙命。谢玉台此行带在了身上,便是为了防身之用。
这折扇里里外外的取材,都是谢玉台一一比对、亲自挑选。唯有这扇面的绘纹,不是他自己做的主。
他本身选了一块颜色极其耀眼的烈火莲纹绢帛。然而打造暗器的老师傅却大惊失色,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这红布覆上去,老朽还做什么暗器,不如改行做‘明器’算了!”
因为老师傅的极力抗拒,谢玉台只得作罢,由着人选了一块不打眼的墨竹扇面。纹路普通画工平平,就像青丘集市上十妖币买来的地摊货。老师傅说,这样才能出其不意,才能一招制敌。
然而折扇做好的那天,谢玉台把它抻开,在镜子前扇了几下。老师傅又是满面愁容。
“不论老朽用如何不起眼的面料,只要七皇子一拿上,这折扇便是玲珑坊出来的上等货色,惹人注目。”老师傅叹息道,“此扇能护皇子几分,老朽实在不敢保证了。”
谢玉台回到沉香榭,将此话转述给了水叶,问她这是褒还是贬。水叶思索了半晌,说道。
“老师傅大概是觉得……这扇子好看是好看,但却用不了太久……”
她不敢说谢玉台的安危,就只能品评扇子,极尽委婉地暗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