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风向翼+番外(232)
“族祭之时,你不该出现在此处。速速离开。”
族祭?
谢玉台的脑回路短暂停滞了一下。他随即想起段冷曾对自己说过,在洞庭时,除了族中举行祭祀的间隙,他几乎不被允许离开圣女台。
眼前的段冷一定还没认出自己。谢玉台上前一步,想掀面纱让那人看清自己的样子,然而白衣的圣女却冷漠万分,一把擒住了他的手腕。
“你放肆!”透过白纱的遮掩,谢玉台隐约能看见那双眸子里的惊慌,“没有人可以擅自揭开圣女的面纱。你若想这么做,便是死罪。”
手腕上传来清晰的痛感,段冷没有收敛他化为女身时的力量。谢玉台看得出,他是真的在阻止自己。
“我是谢玉台。你的记忆中……没有我了吗?”
他这样问着,声音越来越小。他不能接受引魂香将他带回了一个段冷还没有遇见自己的时候,现在的他连近段冷的身都难以做到,更遑论与他一起过生辰。
“我从未听说过什么谢玉台。”段冷如他料想中一般答道。“请即刻离开这里。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那个,你听我解释,我是你的……”
“眷侣”二字还未出口,谢玉台便听见一阵青草被碾磨的声音传来。有人踏着匆忙的步子接近他们,听声音应该属于一个女人。
“阿冷?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我不是说过不要随意擅自解开易容术吗?你是不是想要为母的命!”
那名女人语气急切,抬手就朝段冷脸上施了个诀。只见白纱掩映下的五官逐渐变得柔和、温顺,那张脸上的所有情绪也被消磨殆尽了,只剩下无线趋近于死寂的平静。
谢玉台看段冷的本相看得多了,方才竟没觉得有什么违和。反倒是这一张精雕细琢的佳人之面看得他浑身别扭,就好像一只野狼穿上了量身定制的羊皮,虽然天衣无缝,却压抑得令人窒息。
“母亲,我昨夜又做噩梦了。”段冷似乎想解释什么,却又小心翼翼的。
“梦都是假的。无论如何,你绝对不能再解开易容。听懂了吗?母亲这是为你好。”
段母完全没有看见谢玉台,拉过段冷便要带走他,在路过谢玉台时,段冷抬起头瞥了他一眼。
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谢玉台却读出了一种莫大的哀伤。
那人有着整个妖界最完美的相貌、最端庄的姿容,但谢玉台却只看到了一颗支离破碎的心。
一辆高顶无门的神辇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们背后。段母将段冷扶上宽木条凳,雪白的鞋履轻轻落在丝毯上,从此再不染尘埃。
“回阁。”
简短的命令已被下达,神辇乘风而起,一步一晃地远去。段冷就坐在那方绘满图腾的流苏下面,被带离谢玉台的视线。
“不,别带走他!”
他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牢笼。谢玉台追上去试图抓住那辆轿辇,却发现自己的手正在化作细沙。
他阻止不了那人离开的步伐。段冷在走出他的视野之时,身体逐渐变成一个个纯白的色块,镶嵌在白日刺目的天际中。
而谢玉台的身旁,江水逆流,群山倒悬,月亮从干涸的河床上升起,被巨大的北极星吞入腹中……一切又变得混乱不堪。
这短暂的妖息化境,又要结束了么?
谢玉台绝望地跪在岸边,祈求引魂香能听到他的祈祷,让这黄粱梦久一些,再久一些。
而下一瞬,他的世界天旋地转,色彩浮动,最终拼凑出沉香榭的模样。
谢玉台睁开眼时还有些不可置信。他本以为这荒唐大梦已经走到绝路,却没想到绝处仍有生机。
但这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他能感觉得到,随着上一次的“贸然拜访”,这缕妖息已经变得极其不稳定,所维持的化境也逐渐短暂。也许他这一秒在沉香榭,下一秒化境便又崩塌,把他带去别的什么地方。
他必须更珍惜在这里的一分一秒,将每一刻都当做最后一刻来看待。
谢玉台话不多说,拔腿就奔向暖阁。
只见暖阁里空空荡荡,并没有一个人影。谢玉台闻了一下,段冷身上的气息也全然不见。他又在别苑、湖心亭、柴房找了一圈,偌大的沉香榭好像就只有他一个人。
段冷到底在哪?
谢玉台琢磨着,不知不觉走到沉香榭的正门。他看见萧蔷后的一块半人高的石景抖了抖,随后从旁边跳出一个颀长挺拔的黑影。
一身玄色劲装的段冷背着个行囊,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那人的一头墨发被藏蓝系带绑成了一个高马尾,瞧着干练而利落。
“你怎么现在才来?”
当头就是这么一句质问。而段冷在上上下下打量过谢玉台一遍后,又蹙起个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