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风向翼+番外(214)
谢玉台踉跄着跌到段冷身前,抱起他。
“走,我带你离开这里。”他托住段冷的膝窝,艰难地将他打横抱起,“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段冷,我要和你一起去看山川湖海,日月更替。”
谢玉台借助石壁的摩擦起身,摇摇晃晃地抱着段冷向洞口走去。
那些枯枝杂草已经变得稀疏,在霜雪的侵袭下,它们也如此不堪一击。谢玉台抬腿一踹,就破开了足够两人通过的豁口。
洞外,万物复苏,春色溶溶。洞内的寒冬并没有延伸向洞外,被烈火摧残过的山林正以惊人的速度重染绿意。空气清新,让谢玉台忍不住长吸了一口气。
而就是这个呼吸的瞬间,他指尖的那抹湛蓝却飞也似的跃出,仿佛一只初获自由的鸟,向着无边无际的长空奔去。
“哎?你去哪!”
那缕残魂听到他的声音,顿了一下,而后继续飞向山林深处。谢玉台慌了神,他用灵力将段冷的身躯缩小,收入自己的衣襟,便追着那缕残魂紧随其后。
只见那缕残魂不断更改着行进的方向,越飞越快,似乎不是要引谢玉台去什么地方,而只是想要逃离。
谢玉台逐渐跟不上,他磕磕绊绊地在林间奔跑,偏又没有多余的灵力使出轻功。
在一个水瀑边,他望着那缕残魂飞离的身姿,终于醍醐灌顶。
方才在山洞内,有谢玉台元神“擅自”消耗修为打造的魂魄容器,这缕残魂才安然地待在他的身边。而出了山洞,容器之力逐渐减弱,直至消失,它便像世间其他的残魂一样,散于天地间自在流浪了。
而谢玉台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它走。
他以断尾作为代价留住了段冷的躯体,便势必要一同留住他的魂魄。不然,一切都是前功尽弃。他这一辈子再也不能与段冷重逢,而下一辈子,他们二人能否再次转世为妖也尚未可知。
不就是消散掉修为吗?
他愿意。
谢玉台一个飞身,抄近路赶追残魂,随着它一个俯冲来到了一方山中静湖。
在湖岸边,谢玉台祭出修为,化作一道光束向残魂席卷而去。桃红与湛蓝在半空中相融,残魂被谢玉台的元神之力包裹着,短暂挣扎后渐渐疲倦,却仍然不安地向外张望。
谢玉台便再倾注灵力,不惜一切代价地挽留它。
“留在我身边吧,阿冷……”
随着他的修为消散,一场山林间纷纷扬扬的大雪就此降下。春华与绿叶被纯白所覆盖,山中湖泊的表面也冻结出一层薄冰。瞬息之间,春色盎然的山林因披上了白衣而变得极尽肃穆。
谢玉台的赤衣飘荡在其中,显得既张扬又壮烈。
只见那点湛蓝色逐渐融于桃粉,安分下来,不再挣扎。
“抓到你了。”
谢玉台鲜血溢出的唇角勾起一个笑容,他踏着薄冰向湖心而去,展开双臂将残魂拥入怀中。那双手臂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他的主人在消受消散修为而带来的入骨痛意。
断尾之痛,散修之痛,他都可承受,只要他的段冷还在身边。
“想跑,可没那么容易。”谢玉台俯视着怀中的一团蓝光,慢慢将它揉入心口。“上了贼心,就再难离了。”
飞鸟惊起,大雪落满山林。那一场石洞内的凛冬追随谢玉台,终是蔓延到了石洞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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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玖拾叁·执念
长空静湖,山雪纷扬。岸边的松木林里,不时传来几道如细语般的风声。
只见湖泊之中,有一点赤红夹杂着墨黑,像一枚染血的钢钉钉在湖心。而方圆十里内不见任何其他颜色,天地间唯独剩一片茫茫的白,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这红与黑的陪衬。
谢玉台抬起头,从段冷的胸膛中短暂抽身。
他已在这场大雪中丢失了时间的概念。身旁以鲜血画下的“正”字总是会被新雪覆盖、被凛风吹乱、被日光晒干。
渐渐地,他觉得时间这种东西也没那么重要了。
段冷被他抱在怀中,横躺在他侧屈的双腿上,谢玉台便不再依求时间、固执地以它的砝码度日。
与这人在一起的一年可以是一秒,一秒也可以是一年。余生可以是片刻,片刻也可以是永远。
谢玉台忘记了,自己究竟是在哪一天将段冷的身躯变回正常的大小,只依稀记得,那是个他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的阴天。消散修为给妖族带来的不只是万箭穿心之痛,还有深入肺腑的寒。
这种冷不同于霜雪之寒,是另一种极度的阴寒。
谢玉台形容不上来,只觉得那种感觉与绝望相似。所以他将段冷从衣襟里取出,抱着这人,自己才有勇气继续这一场堪称悲壮的豪举——消散掉一身修为,只求留住一缕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