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绝色.(136)
盛南去帮她晒枕头、晒夏天的薄被,手放在枕头上一试,全是湿的。
-
7月底,父亲祭日,沈肆月休了年假。
她坐上前往江城的高铁,高铁在北河站换乘。
上次来这里是报道春运的除夕夜,顾桢笑着喊她:“沈肆月,回头。”
时间已经快要过去半年。
这半年以来,她没有一天不想他。
能听见声音却不能见到他人,到后来,连声音也听不到。
车窗外天色阴沉,雨滴拍打在车窗。
越是临近父亲部队驻地,那种难受得喘不过气的感觉越是强烈。
以至于包里手机震动,她也不想再看。
在经历无数次失望之后,她知道那条消息一定不会是来自顾桢。
她要去看看爸爸,求他保佑他,之后再去一趟武警江城支队。
这样冒昧前来明显不符合部队的纪律,可她找不到父亲战友的联系方式,只能碰一碰运气。
沈肆月倚着车窗睡过去,包里的手机震动两下,归于平静。
墓园寂静,无数英雄长眠于此。
撑着黑色长柄雨伞的年轻男人,一身夏季常服冷硬挺括。
眉眼墨黑,脸却是大病初愈的病态苍白,然而依旧英俊。
他在一座墓碑前面停下,墓碑上的人同样一身军装,碑上刻着:烈士林震之墓。
“十一年前,谢您救我。”
“毒枭被我击毙了。”
“我喜欢沈肆月。”
他来,只说这三句话,静默很久。
离开前站起身,向着时空隧道另一端的林震,敬了一个教科书级别标准的军礼。
墓园刚下过雨,天边远远挂了一道彩虹。
有一片很大很大的树,一簇簇白色花朵缀在葱郁深绿之中,不知道名字。
风一吹,浅淡干净的香气湿漉漉拂过鼻尖。
远处,颀长挺拔的身影清晰印在视网膜上。
那人侧脸清冷出尘,只应见画。
沈肆月蓦地停住脚步,心脏坠入深海忘记跳动。
她几乎是屏住呼吸一口气都不敢喘、眼睛一眨不眨,等着那人转过身来。
是他吗?
是顾桢吗?
爸,求您,请一定是他……
沈肆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清瘦白皙的年轻军官转身。
他看见她,似乎是猝不及防,视线一对上,嘴角就弯了上去。
沈肆月像个委委屈屈的小朋友,已经快要哭出来,几个月里的担惊受怕让她趋近崩溃。
可是她又不敢哭,她生怕一个不小心,这个人就要从她面前消失。
像她无数个午夜梦回遥不可及的梦境,他穿蓝白校服向着她伸出手,说沈肆月,我们慢慢来。
可是等她从双杠上跳下来,他人已经不在。
沈肆月眼泪无声顺着脸颊滑落,拼命抑制住声音里的颤意,时隔半年再次喊出他名字:
“顾桢。”
那个瞬间,枪林弹雨全部远去,只有他的心上人,泪湿于睫眉眼清晰。
天光大亮。
顾桢长身鹤立笑着扬眉,声音冷而凝定。
“到。”
第48章
“顾桢。”
“到。”
就那一个字,沈肆月满腔的委屈决堤。
她抱了满怀沾着露水雨滴的洋桔梗,清瘦的肩膀颤抖,手背挡着脸,眼泪断了线。
站在她面前、中弹都没皱一下眉的人,现在脸上有了无措情绪。
不像二十二岁的武警中尉顾桢,就只是一个面对心上人的少年。
眼泪越来越多,沈肆月哭得停不下来,她知道自己现在肯定特别丑。
她不知道会遇见他,身上的白衬衫因长途奔波皱皱巴巴,脚上的白色帆布鞋还被过路的车溅上了泥……对了,她现在还在哭,眼皮红红的肯定肿得像核桃。
见不到他的委屈,见到他的委屈,见到他自己却毫无形象可言的委屈,在一瞬间交织一起,在顾桢走到她面前时,齐齐爆发。
他伸手给她擦眼泪,顾不上拿纸巾,肌肤相贴的触感格外明显。她脸颊滚烫,他手指却很凉,“不要哭了好不好?”
“不好……”沈肆月气鼓鼓,眼泪让那奶凶奶凶的小眼神儿毫无震慑力,“你怎么、怎么都不回我信息啊?”
软糯的鼻音很重,因为打着小哭嗝,以至于话音断断续续。
“我打了那么多电话,我、我还发、发了那么多短信……那么多那么多你都不回……”
我每天晚上都不敢睡觉,生怕错过你的信息。
沈肆月仰起脸,看他乖巧垂落的睫毛,看他清澈的眼睛还有不自觉软下来的眼神,突然就不忍心,于是把这句话连同眼泪一起往下咽……
顾桢找到纸巾,个子太高,微微弯下腰来。
他认认真真看她,白皙干净的手指动作轻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