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桢，我问你。”

“你现在在军校，毕业分配去部队，和沈肆月隔着大半个中国，一声不吭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

“等沈肆月以后遇到喜欢的人，一开始是别人的女朋友、以后是别人的合法妻子、别人孩子的妈妈，你还会继续喜欢人家吗？”

一道枷锁尚未打开，又有新的枷锁戴上，韩杨的假设根本就不是假设。

现在的他，眉眼比少年顾桢有更深邃冷然的轮廓，军人生涯如一柄利刃，在沈肆月所不知的时间地点，剔除他所有青涩。

垂眼时，眼尾扬起的弧度勾人也能割伤人。

良久，韩杨以为顾桢已经挂了电话，却听到电话那边低低应了一声。

“会，”顾桢声线干涩，带着武装越野后的疲惫，认命似的开了口，“我认栽。”

第37章

顾桢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愣神。

韩杨的每一句话，字字锥心。

都不用想沈肆月是别人女朋友，单是她对着别人笑，就让他心底生出无比暴戾的想法。

表白，除了一句“我喜欢你”什么都给不了，遑论陪伴，每天一个电话都不能保证。

在一起，毕业去多国接壤的西南边境，去最危险的缉毒一线，让她提心吊胆还不算完，每每想起他，还要不停回忆起父亲的牺牲。

如果他一开始足够理智，他应该在沈肆月的世界里全身而退。

是想过不再联系她的，在他给她写下毕业留言“他日高处相见”的时候。

他的“高处”，只是用来约束自己，而非对她提出要求。

大一新训两个月，那个燥热的、尽是汗水泥土的夏天，每天晚上闭上眼睛都是她。第一次手机下发，别人忙着给家里打电话，而他的未读消息全部来自于沈肆月。

他的决心在那个瞬间轰然倒塌全部作废，克制不住想要听见她声音、见到她人的冲动，最后也只是回了一句，第一次射击的子弹壳，下次见面带给你。

再往后，想过她对他是喜欢、还是朋友间的占有欲。无解。

她不喜欢他的联系人里有别人，就告诉她只有沈肆月。

她不喜欢他穿军装给别的女生看，换了常服，第一个是去找她。

她问如果不是早就认识、她是不是也要不到他联系方式。

如果假设是真的，部队纪律，的确不可能留给她，但想看她笑，说自己会主动给。

如果沈肆月想要，摘星星也可以。

他只好日复一日拼命学习，拼命训练。

当他跨过壕沟、攀越高墙，当他穿越毒障、野外行军，当他手指换弹夹换到麻木、枪上凝了霜雪，幕天席地对着一整个深蓝夜幕……

蓦地想起她笑，那个小小的声音，像一束干净明朗的光：

“顾桢，金榜题名，长命百岁。”

-

天气一天一天变暖，顾桢却好像越来越忙。

不会一声不响消失，会报备在训练、在出公差又或者是在看书，电话很少。

以前只是看不到，现在连声音都听不到。

当她走在校园看到十指相扣的小情侣，当她打开一间空荡教室自习却瞥见角落吻在一起的男生女生，当她校外实习回来看到依偎在男朋友肩膀的女孩子……又或者，又有男生红着脸和她表白。

不想顾桢是假的，想念让人委屈，也让人勇敢向前。

周六，野外拉练七天七夜回来，集中保管的手机交回到每个人手里。

蒋沈：“你最近跟‘顺拐’都不怎么联系吗？不怕被人抢走啊？”

顾桢摁了开机，淡定给伤口涂药，野外没来得及处理的伤口此时化了脓，在小腿位置，青紫发乌，触目惊心。

“怕。”他低声。

“怕你就行动啊，横竖不也就两种可能，在一起或者老死不相往来，”蒋沈大大咧咧，凑到顾桢亮起的手机屏幕边看了一眼，乐了，“顾桢，看手机。”

一开机，他失联期间的信息涌入。

【沈肆月：顾桢，你最近是不是很忙？怎么都不给我打电话……】

【沈肆月：顾桢，我们学校外开了一家超好吃的麻辣烫，和老家的味道很像，下次你来带你去。】

【沈肆月：顾桢，你过得好不好？】

顾桢，顾桢，顾桢……

她喊他名字时的咬字清晰，声线甜软，好像就在耳边。

周六，报社人手不够，沈肆月这个实习生被留下来加班，到校已经晚上九点半。

刚收到一笔实习工资，沈肆月坐在宿舍凳子上缓神儿时间，在网上给妈妈下单新的棉衣帽子，代替自己，陪在妈妈身边。

想起顾桢小气吧啦不肯分给蒋沈巧克力和水果干，又给他下了一单，寄到军校。

说起顾桢，今天是周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