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相沙漏[刑侦](100)
“那后来呢?你还用了什么手段让梁澜军接受退学?”海姝说:“他不可能承认自己伤人。”
龚照哼笑,“他是没承认。但他承认不承认有那么重要吗?为了学院的名誉,那件事就不可能报警,现场还有我安排的目击者,事情刚发生时,他一个书呆子也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了,全校都知道他是个潜在的杀人犯,他必须退学。”
学院多次与梁澜军谈话,把他的父亲也叫来了,梁父气愤得进了医院,学院商量中带着威胁的意思,最终梁澜军不堪重负,更是心灰意冷,带着污名告别了寒窗十年考上的知名学府。
“噢,他刚退学时那股劲儿我特别喜欢。”龚照恶劣地说:“学校不要他,家人不要他,他也没有朋友,没有什么生活技能,惨得令人心碎。”
梁澜军行尸走肉地生活在灰涌市,像一只随时会被命运碾死的蚂蚁。龚照像个观察者,兴致勃勃地看着。
但没有过多久,龚照就对观察蚂蚁失去兴趣。后来他结束游学生活,风风光光地回到F国,再未打听过梁澜军的生活。
海姝问:“回国后你为什么要来到灰涌市?”
龚照想了会儿,“想起我在这儿有段有趣的时光?”
海姝胃里翻滚,龚照脸上那种因为玩弄他人而浮现的激动让她握紧了拳头。
“你还见过梁澜军吗?”
“没有。海警官,你是不是误会了一件事?”
海姝皱着眉,“什么?”
“我怀念的是那种毁掉一个人的感觉。”龚照转动着右手五指,紧紧抓住,“和这个人是谁没有关系。”
海姝不由得提高声量,“但梁澜军不幸的缘起,是因为你爱上他!”
说完,她又后悔自己选择了“爱”这个字眼。“爱”用在龚照身上,简直是玷污了“爱”。
龚照脸上浮现好奇的神情,旋即阴沉地笑起来,“爱?你们警察也这么天真吗?海警官,你很向往爱情?”
海姝冷冷道:“向往美好的东西没有错。”
龚照笑得更加夸张了,“可能刚开始见到梁澜军时,我是爱过他的吧。他这个人很符合我的审美,他那种不理人的劲儿我都觉得是种情趣。不过后来想想,当年还是太年轻了,我那时才19岁,刚从外国回来,在大学里面看什么都稀奇,都觉得喜欢。海警官,你没这种感觉吗?”
海姝不想和这种人共情,“什么?”
“就是读大学时很容易喜欢身边的某个人啊。”龚照说:“和性别无关,就是单纯的喜欢,你的室友、兄弟、姐妹。我听说大学生里同性恋特别多,有些人误以为自己是同性恋,但毕业后又正常了。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海姝示意龚照说下去。
“是虚假的取向。”龚照说:“因为太接近,所以喜欢,所以充满占有欲。又因为年纪太小,没有阅历,误以为是真正的取向。”
海姝忽然觉得抓到了什么,但它出现得太快,又消失得太快,瞬间就无影无踪。她下意识将此刻的感觉记下,又问:“你一直给具宁的研究提供资金,是他帮你陷害梁澜军的酬劳?”
龚照大笑起来,“梁澜军配这么多年的酬劳?早就给具宁算清楚了。”
“那为什么……”
“不是说了吗,具宁是我养的一条狗。海警官,你养过狗吗?你知道给狗丢点儿骨头,它就会冲你作揖吗?”龚照说:“我花钱买高兴,不行吗?要是梁澜军像具宁一样顺从我,现在啃着肉骨头的就是他了……”
说着,龚照突然露出一丝不悦的表情。
海姝问:“怎么不说了?”
龚照轻蔑地笑了声,“想起个人。农业学院一帮饭桶,就他差点坏我好事。”
“谁?”
“盛岿然,听说过吗?”
海姝当然听说过,农业学院毫无争议的第一,“你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龚照摸了摸下巴,“没关系,但回国后见过。他当年说不定知道我做了什么,但他很聪明,没有掺和进来。”
海姝一直以为,盛岿然和此事无关,但听龚照的意思,盛岿然似乎也不是全不知情?但她再问,龚照已经说不出更多。
在回市局的路上,海姝几次下意识抓紧方向盘,用力得指骨发白。她脑海中不断出现龚照肆意妄为、半点不知悔改的笑,还有龚照在她起身后说的话。
“愚蠢的人总觉得命运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但命运不就在身边吗?有权力的人就是另一些人的命运,让你发达,你就发达,让你落魄,你就落魄。多天真的人才会觉得自己跟命运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