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逆(31)
“要摸就慢慢摸,急什么。”他拉开抽屉找创可贴。
余小鱼摆手:“不用不用,拿纸巾压住就好了,小问题——哎哟!”
江潜拿着创可贴回身,她“咚”地一头撞上他胸前。
余小鱼的目光从抱歉变成了吃惊,“江老师,我没撞疼你吧?”
西京夜市里那种奇怪的神情再一次出现在他脸上。
她问了第二遍,他才回神,后退一步,“还是包扎一下,夏天容易感染。”
然后走回桌子,继续斯斯文文地用餐。
只不过一直到吃完,他都没有再说话。
很快就到了八月底。
答辩那天下着暴雨,余小鱼偏偏又第一次睡过了头,从宿舍打车过来,还是迟了五分钟。
实习生们按顺序进入会议室讲自己的PPT,轮到她进场,有个领导不客气地道:
“怎么就你迟到?工作这么久,没学会尊重别人的时间?”
她连连道歉,看向江潜,他依旧安静地坐在第一排,眼里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余小鱼突然就不怕了。
她正要开口,旁边一个领导解围:“今天雨太大,不好打车,她迟了五分钟而已,讲快点也就是了。”
竟是上次那个叫她熨衣服的赵董,叫做赵柏盛的。
她小声说了句“谢谢老师”,播放幻灯片,开始讲自己的实习心得。
江潜的左腕在桌上微微转动了一下,露出手表。
余小鱼加快语速,成功在十分钟内结束,几个领导点了点头,提了三四个问题。
看样子他们对她的实习成果很满意,责备她迟到的那个领导最后说:“江总对自己带的小朋友还有什么问题吗?”
在座有南欧籍的领导,普通话不好,所以每个学生最后一个问题都是江潜用英语提的。
钢笔在他手中转了半圈。
江潜看着她,用标准的牛津腔问:“你自己感觉刚才表现怎么样?”
“该说的都说了,没有遗憾,不过我今天迟到了,非常抱歉。”
外籍领导很幽默:“第一个和最后一个留给别人的印象是最深的,你不会是故意迟到吧?”
“不是!雨下得大,我上了三个闹铃都没听到,所以才起迟了。”她老老实实地回答,“可能是因为水逆开始了吧。”
领导听到水逆这个专业单词,哈哈一笑。
江潜继续问:“但生活不会一帆风顺,当厄运来临时,你要怎么办?”
很多年后,余小鱼都记得自己当时望着他明亮含笑的眼睛,无所畏惧地用中式英语回答:
“If bad luck comes, I\'ll do something to drive it away!”
她对在座的经理董事们朗声说:
“敵人来了有□□!”
2018年的暑假就这样在成功留用的通知下结束了。
*
九月,余小鱼升了大四,课很少,可以一周三天去公司。因为拿到了return offer,她幸运地没有参加秋招,得以安心准备毕业论文。
程尧金彻底搬出了宿舍,收拾东西那天,一个长相清俊的男生出现在她们寝室里。
“我帮你装,你坐着。”
据楚晏回忆,他至少重复了十遍这句话。
程尧金坐在电脑前刷剧,男生就帮她收拾床铺、衣服、成堆的首饰,忙碌中还抽空剥了两个石榴,一粒粒盛在碗里,用开水烫了勺子放在她面前,连吐籽的餐巾纸都准备好了。
楚晏在一旁判断:“他肯定有弟弟妹妹。”
余小鱼叹为观止,问他:“同学,还有什么是你不会做的吗?”
他害羞一笑:“我不会做饭。”
男生叫戴昱秋,法学院的,举手投足虽然腼腆,却很老练,家中确实有个小四岁的妹妹。
“你也歇歇吧。”程尧金在他收拾了两个小时后终于开口,语气一如既往地高傲。
可余小鱼看得清楚,她分明在追剧时偷偷瞟了他好几次,嘴角很轻地扬起。
起初室友们对程尧金找到男朋友这事非常惊讶,但观察一阵后,就明白她青睐这种温柔居家系男生乃是情理之中。
程尧金她爸在福建卖轮船,很早就和她妈、她弟弟拿了美国绿卡,但对于这个亲生女儿的态度,则是比不闻不问还差,她甚至不配随父母姓。
“除了钱什么都没有”听起来让人羡慕,但经过三年的耳闻目睹,余小鱼非常同情她。戴昱秋不在乎她尖锐的刺,处处体贴细心,这足够让她沦陷。
“梁斯宇那个大直男,上次让他剥个石榴,剥得就跟土拨鼠啃西瓜似的。”楚晏拉踩起自己男朋友,恨铁不成钢。
“哎呀,我爸夸他打灰打得好,是可造之材。”余小鱼安慰。
梁斯宇跟她们同一级,是学土木工程的。
他爸是农民工,在建筑工地辛辛苦苦打了大半辈子的灰,好不容易把儿子送去名校读书,儿子实习去了隔壁工地打灰,打的灰质量还没他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