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逆(29)
夏秘书:“你说的那个是刘备文学,他怎么会看……”
“我觉得他很有必要看。”
江潜把电话接过来:“我下周要跟你老板谈公司的案子……”
张津乐一秒变乖巧:“潜总,我把那小说推给您,您参考一下。”
然后挂了。
江潜抬头对夏秘书说:“你不用每天都和我点一样的外卖,在我这里工作两年,应该知道我看重的是工作能力,不是这种小事上的讨好。”
夏秘书吃惊:“您想到哪里去了?”
江潜放下手机,“那为什么?”
……我那是看您可怜,不忍心看您一个人吃着姑娘她妈做的饭,连姑娘的手都不敢牵。
夏秘书把话吞回肚子里,高情商地回答:“好吧,我是想讨好您,但这家店确实干净又卫生。”
江潜就知道是这样,点头:“记得给十五字好评。”
夏秘书出去办事后,办公室里的轻松氛围就散了。
江潜按下遥控器,降下三面窗帘,把门也锁了。
他走进私人浴室,褪下外套、马甲,解开衬衫的扣子。
镜子里映出成年男性□□的上身,皮肤、肌肉、骨骼一切正常。
手指沾上凉水,触碰到胸前,一种极度的抑郁立刻充满了身躯。
江潜撑住水池,缓慢地深呼吸,感受胸腔气流进出,大约过了十分钟,这种盘旋在头顶的沮丧感终于开始消退了。
全身大汗淋漓。
还是不行。
他做不到。
江潜从记事起时就发现自己有这个症状,非常严重。在医学上,它叫“悲伤乳.头综合症”,并不是病,而是一种罕见的生理现象,目前的医学理论不能解释它的成因,也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案。
当胸前受到刺激,他会不由自主想起三十年的人生中经历过最黑暗、最恐怖的东西,情绪会被拉到深渊里,懊悔、空虚、悲伤会迅速填满心脏,大脑无法思考,身体也无法正常活动,通过十几年的心理干预才缩短了抑郁时间。
为了防止发作,他都穿最柔软的布料,盖最轻的被子,出门裹得严严实实,和人保持着安全距离,最怕的就是被拉进夜店,头脑不得不时刻保持清醒。
在懵懂的十几岁,他也和女生出去看过电影,对方是个英国女孩,看到一半悄悄把头靠在了他胸口。电影还没放完,他一言不发地登上楼顶天台,站在边缘要跳不跳,把那女孩吓得报警,之后逢人就说他精神有问题。
后来他再也没有尝试过发展异性关系。
但这种束缚他多年的魔咒在四年前突然临时性消失了——
在她举着小狐狸撞过来的一瞬间,深渊放过了他。
江潜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别人不行,他自己都不行,只有她。
所以谢曼迪故意朝他倒过来时,他心中除了警惕,就是反感。
他不想再被伤害一次。
在淋浴下冲走汗水,身体里残留的空虚让他打开冰箱,取出一瓶苦艾酒,坐在办公桌后灌了几口,闭上眼。
每一刻都如此清晰。
那晚的月亮,攒动的人群,还有她在人群中的脸。
她高举的手。
她小小的梨涡。
她瞳孔里的他。
酒精在血液里翻江倒海。
江潜逐渐分不清那到底是种什么情绪,是释然,还是庆幸,他以为他能永遠脱离枷锁,可上天只眷顾了那么一瞬。
一瞬过后,各种阴暗的心理藤蔓般滋生,把他变得陌生而可怕,他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充满掠夺欲的眼睛,因为兴奋而贲张的青蓝色血管,还有无法控制的本能……
那样卑劣的一张脸。
那样紧绷的一副皮囊。
她叫他一声老师。
他只想把她吃掉。
猎物的香味在鼻尖萦绕,是他从未嗅过的鲜甜,他焦渴地跪在祭坛下,抬头看见她纯净无邪的眼睛,小鹿似的,在荆棘丛里好奇地望着他。
她还在说:
“江老师和他们不一样。”
她弄错了,错得很彻底。
……
日色昏沉,窗外风声低啸。
“叮铃——”
江潜睁开眼,拿起凉透的红茶灌了几口,把酒瓶放到办公桌下。
他按下开门键,夏秘书提着两份外卖走进来。
她敏感地嗅到清苦的酒味,看到他换了身衬衫坐在电脑前,就知道他刚才冲了个澡。
江潜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洗澡,有时会喝点酒。
“您的叉烧饭套餐,送了西瓜。”
说完她就拎着自己那份走出去,几个女同事等在外面。
江潜这才发现,好像每天只有自己是一个人吃饭,他们都找到了伴儿。
他默默打开饭盒,几片红亮的叉烧肉铺在白米饭上,配着碧绿的小青菜,热腾腾的香气钻进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