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逆(238)
龙虾肉已经被剥出来装在壳里,蘸着调好的黑椒芥末酱汁吃,可惜尝起来没有看着那么惊艷,还是大排档里的小龙虾够味道。不过旁边的生蚝、贻贝、藤壶质量都极高,直接吃就鲜甜鲜甜的,再喝一口低度数的白葡萄酒,整个人舒坦得不行。
为了保证新鲜度,这些食材都是从米其林餐厅运到公司食堂,由请来的大厨现场做,每盘分量不多,零零总总有二十几盘。因为场合私密,没有服务生,菜是一齐上的,用保温盘装,从抹着香草黄油的餐前面包到挑大轴的生日蛋糕一应俱全,无一不精,奢侈地铺满了三分之二的桌子。余小鱼粗粗一数,冷着吃的东西占了一大半,光是叫不出名字的咸点就有八样,再加上火腿奶酪和蔬菜沙拉,都够七分饱了,吃完这个还得吃热的,因为凉菜里有一道酸甜开胃的西班牙冷汤,那金灿灿的奶油南瓜汤她只打算喝几口意思意思,不然低温慢煮的牛排和外脆里嫩的比目鱼就吃不下了。
“慢慢吃,不急。”江潜用刀叉给她把牛排和烤鸡烤鱼都分割好。
余小鱼吃得很慢,一反常态地没怎么说话,桌上的食物依次被消灭,空盘子在小车里堆成了山,像在吃旋转寿司。到最后实在遗憾地吃不下更多,胃里还要留点空间来装蛋糕,她果断擦了擦嘴,扔下皱巴巴的餐巾,瞄了对面的男人一眼,去了趟洗手间。
她在里面晃悠了十分钟,把嘴角的油渍洗干净,又顺带洗了把脸,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脖子上的珠宝太贵重了,让她觉得自己这颗脑袋放在古代要被朝廷重金悬赏。
“啊啊啊我为什么昨天又没洗头!”她懊恼地扒拉头发,重新扎了个丸子,垂了几丝在耳后。
饭桌上她一肚子的话憋得难受,想问他吃完饭干什么,但问出来就没有惊喜感了。
江潜比她还能憋,想让他摊牌,比让他在公司年会上跳钢管舞还难。
好吧!
让她看看从洗手间出去,惊喜有没有来!
余小鱼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回会议室,发现餐桌已经被收拾干净,小车也不见了,桌上只留下一个插着蜡烛的六寸草莓蛋糕,还有两个手机。
灯光悄然灭了。
与此同时,乐声乍响,屋里亮起一盏蓝色的顶灯,在落地窗前的红毯上投射出一个白亮的光圈,江潜站在圈里,伸出右手,朝她弯下腰。
一个邀舞的姿势。
惊喜变成了惊吓,虽然余小鱼想看他跳舞,但是她一点也不会跳啊!
她走过去,抱着双臂,“那个……我没跳过哎,江老师你可不可以跳给我看?”
江潜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
想看他笑话?
门都没有。
他把她一拉,右手搂住她的腰,低声道:“我带着你跳,探戈里没有错的舞步。”
这样近的距离,余小鱼闻到他身上的香味,不同于平日惯用的清淡木质调古龙水,气味更加浓烈,有薰衣草和薄荷的清新冷冽,还有一种暗暗的琥珀香……
很勾人、很诱惑的气味,仿佛是从肌肤下散发出来的。
她往上看,发现他脱了马甲和领带,衬衫领口的扣子也解开了,但还保持着形状。
“江老师,你换香水了。”
“嗯。”
“衣服也脱了。”
“穿那么严实怎么跳舞?”
“我觉得你在想一些额外的娱乐活动……”
江潜不说话,握住她的右手,高高抬起,随着音乐踏出第一步。
钢琴和小提琴的合奏如初夏的溪水流淌在室内,是那首耳熟能详的《一步之遥》。起初余小鱼的注意力都在脚上,生怕踩到他,后来发现他不做难的动作,就放下心,唇角一扬:
“江老师,你还真跳探戈啦!”
他手一举,带她转了几个圈,“在阿根廷看了那么多次,也知道些皮毛。”
余小鱼还想跟他调侃几句,却发现他的神情异常认真,嘴唇微微地抿着,目光落在她脸上,仿佛有重量一般,把她嘴边的笑容也压了下来。
她忽然想起,他说过探戈是严肃的舞蹈。
白沙湾的夜晚灯红酒绿。
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落地窗外的景物,西装轮廓被灯影勾勒出一条华贵的金线,她的左手不禁从他的胸口滑到肩膀,轻轻触碰着那道像是从荧幕里溢出来的奇妙的光。
悠扬的小提琴声逐渐变得激昂,舞步不由自主地加快,她在他的引导下尽情旋转,倏然遠离,又急促地靠近,裙摆在空中绽放出一朵灿烂的花。简单的动作在熟悉后游刃有余,她可以不再看脚下,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他的眸子比夜色还要黑,久久地凝望着她,瞳孔被万家灯火一映,闪烁着璨然的星光。那样强烈而庄严的感情在咫尺间奔涌,如海浪翻卷不休,好像下一秒就要捧起她的脸亲吻,却又克制住一次次把她推开,再拉到怀中,松弛又紧张地扣着她的五指,用深沉的眼神诉说被夜幕遮盖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