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逆(19)
到了七点多,二十几人陆陆续续来齐了,两个包间拆了隔板并起来,男女各占一半,混着坐。
余小鱼和楚晏都是第一次来,两个人闷头吃,觉得这菜委实不错,精致又好吃,还贴心地送了皮筋扎头发。
“待会儿咱们吃完就开溜吧。”
余小鱼琢磨着:“我就怕走不了,今天我们做东,公司来了四个男的,我至少得刷卡结账。”
她的顾慮是正确的,因为吃到九点,收到领导的微信:
【等下去负一楼的KTV,麻烦你和留下的女士开一间,再给我们开一间,这里结账是最后算,你来我这拿卡。】
余小鱼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嗯嗯,您放心。】
然后状似不经意地走过去,其他几个来做客的老总眼尖,立刻朝自己的跟班们使眼色,余小鱼以前在这上面踩过坑,忙笑道:
“我们领导是这儿会员,刚才已经叫我出去把订金付了,大家只管玩儿,下次有的是机会再聚。”
领导也很熟悉这个套路,端起酒杯:“有来有往,合作才长遠嘛,等会儿下去唱歌,咱们掷骰子,谁输了下次谁请。”
一桌人都道:“太客气了,盛海这是要把我们一网打尽啊,我们今天请了能唱的外援,等会儿可不饶你。”
余小鱼又默默翻了个白眼。
她想回家睡觉。
不想在这皮笑肉不笑。
楚晏不愧是中国好室友,一直陪她到KTV包厢里。得了自家领导吩咐的六七个小姑娘们坐在沙发上,彼此之间毫无交流,有的刷手机,有的打开电脑写报告,有的在讲电话,任凭大屏幕上的开了静音的歌轮流播放,只听见走廊包间里传来男人们的欢呼嬉闹,还有女人娇滴滴陪着顾客上楼的声音。
大家心中都有数,说是唱歌,其实是七森会所的私人订制服务开始了,把她们这些正常顾客留下来,要是突然扫黄也有人作证。
一屋子全是尴尬症,这就特别尴尬。楚晏接到电话,是梁斯宇在机场落地了,余小鱼正想喘个气,就把她送出去,在会所门口抱了抱她:
“结婚的时候让我当伴娘啊,我现在有钱买漂亮的小裙子了。”
楚晏摸摸她的头,“我们小鱼也要幸福,不要再想着他了。”
余小鱼有点想哭。
送走人,她在外面吹了会儿风。八月夜里的气温很高,空气中飘着一股清幽的荷花香,沿着回廊走下去,是会所别墅后的一个苏式园林,黯淡的灯光照出碧绿茂盛的池塘。
荷花香突然变得有些呛鼻。
余小鱼闻到一股烟火气,是从假山后飘来的。她一开始还以为有人在点蚊香,又觉得不对劲,走近几步,地上有被风吹来的焦黑纸屑。
这是在……烧纸钱?
她蹑手蹑脚地想避开,不打扰假山后那人的忧思,不料踩到个枯莲蓬,鞋底一滑,“哎呦”一声撑住岩石,这才没跌跤。
“怎么了?”
一个身影闻声从石头后探出头,余小鱼借着灯光看清了他的脸,顿时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惊恐地后退:
“你……你,严……”
“你是谁?”
穿短袖衫的的男孩一脸疑惑地问。
余小鱼什么都没听清,吓得落荒而逃。
他不是死了吗?
明明三年前就死了,死前还上她家吃过饭!
等她满头冷汗地跑到大堂,才回过神——不可能是他,只是光线暗,长得像罢了,人死怎么能复生?哪有鬼给鬼烧纸的?
想到烧纸,她又猜测是亲戚,所以才那么像。
不管怎么样,她家再也不要和陌生人扯上关系了。
她呼吸急促,掏出纸巾擦汗,不经意瞟到电梯门正在关闭,里面闪过一个窈窕背影,黑长直发,纯白的裙。
有点眼熟。
余小鱼甩了甩脑袋。
不关她的事。
可走了两步,大脑好像偏要和她作对,又回放出网上那张暧昧的绯闻照。
*
颜悦戴着墨镜进了电梯,摸了摸脖子,粉底被汗化掉,淡红的疤露了出来。她今晚有两个场子,地方是她挑的,信得过。
她先在负一层KTV包厢里见了赵柏盛,卑躬屈膝,做小伏低,但并没有用,她到现在只混了个进他私人公寓的资格,连姚正阳都没他谨慎。
她自认有魅力,可那姓赵的好像不认这一套,她从来没在男人腿上吃过这种亏。
带着一肚子气,颜悦挎着限量款香奈儿包上了五楼,服务生一开门,她的眼泪就出来了,哭哭啼啼地往里一扑,倒在沙发上:
“黎总,我不是故意的,您也知道,但凡是个红些的演员,都有人捧,姚总让我陪他出席,我拒绝不了呀……”
黎珠坐在牌桌前,手中夹着一支雪茄,烟雾把她的眉眼修饰出几分慵懒,这张脸摆在那里,就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最炙手可热的艺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