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回宁说道，“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轻贱自己。”

他像是生怕容棠听不懂似的，又补充了一句，“你一定要和那种人厮混在一起吗？”

谢翎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君回宁话中的“那种人”说的是谁。

“阿宁，我有我自己的考量。”

容棠轻声道，“那日我在无妄崖上，确实是存了死志。但我却没想过，我的家人会因我而遭难。”

君回宁神情一凛：“阿棠，你去之后我曾想替你赡养父母，但知道你父母去向的归云宗在一夜之间蒸发……我努力寻找，却苦于没有任何线索。”

容棠轻轻摇了摇头：“阿宁，我不是要怪你。”

“不……”

君回宁顿了一下，明显变得有些踌躇。他闭上眼，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你是因为那天我给你的那则传讯，而选择与谢翎决裂，跳下无妄崖的吗？”

容棠看向君回宁，不由得稍稍有些发愣：“不，不全是。”

他看到君回宁那双充满痛苦和愧疚的双眸，温声说道：“那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你没有关系。即便真的有人影响了我的选择，那个人也不会是你。”

“那你……”

君回宁哑着声音开口，“那你还和他呆在一起。”

容棠沉吟片刻没有说话。

其实他自己也觉察出其中的古怪来了。自他在无妄崖上坠落，关于谢翎的前尘往事便犹如隔了一层云雾，他的心中是一点感觉也没有了。

但这几次与谢翎交谈，容棠却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是感觉不到，而是像有什么把它紧紧锁了起来，不让他动摇片刻。

前几次对谢翎突然出现的恨意让容棠越发迷茫。他发觉自己对于谢翎全部的感情并不是纯粹地消失了。无论是爱也好，恨也罢，都没有消弥，反而是在暗中蛰伏，猝不及防在哪一刻就突然吐出毒蛇般的信子。

容棠低下头，手轻轻摁住自己的胸口。

这几日总觉得心脏处隐隐作痛，却也找不清缘由。

“阿棠？”

君回宁见容棠发愣，轻声唤他道，“在想什么？”

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还挂念着你的家人，如果可以，我会从君梧山中分出一部分人手来帮助你——”

“阿宁。”

容棠突然打断了君回宁的话，“你为我做的已经很多了。”

君回宁愣了一下，只觉得有片刻的茫然，他不知所措地看向容棠，像是不敢置信刚才的话会出自容棠之口：“……什么？”

“我不愿看到你和君伯父因为我的事再起龃龉。”

容棠说道，“谢谢你愿意帮我。”

君回宁有些慌了：“阿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信不过我吗？”

”不。我很相信阿宁。”

容棠看着君回宁，很慢很慢地开口，“可是，我都知道了。”

“……什么？”

君回宁依然还在状态之外，他茫然地看向容棠，并没有领会容棠话语中的另有所指。

“来这里的路上我都听说了。”

容棠微笑着望着君回宁，“怎么没有告诉我，原来你十年前还拒过婚。”

他在君回宁愕然的目光慢慢地开口，“他不可能再和其他人结为道侣了。阿宁，你是知道的啊。”

君回宁怔怔地看着他，连上半天都没有表情。

他似乎是低头苦笑了一声，抬眼望向容棠时，神情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你明知道，我不是因为这些才愿意帮你的。”

“我知道。”

容棠轻声道，“君伯父不想看到你在一个永远都没有可能的人身上浪费时间的。”

“是吗……”

君回宁直直地望向他，声音有些发狠，“那如果哪天他死了呢？”

“阿宁！”

容棠眉头紧皱，斥责道，“别做傻事。”

“你只用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君回宁执拗地开口，“你既已知我的心意，那么这些便都不是阻碍。”

站在门外偷听墙角的谢翎脸色已然苍白。

他有些摇摇欲坠，他想听容棠的回答，但他却也不敢再听下去。

因为他知道君回宁对于容棠来说是怎样重要的人。

“阿宁。”

容棠轻轻地叹了口气，“你明知道——”

“我知道什么？”

君回宁打断了容棠的话，“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喜欢谢翎的时候我不知道，你被谢翎逼死的时候我也不知道。”

门外的谢翎怔住了，无意识地捏住书房外木质的窗棂。

容棠低声道：“……对不起。”

“你不需要向我道歉。”

君回宁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你直说就好。我不会怪你。”

容棠自觉这会是非常伤人的话，但也知道如果自己不说出口，君回宁便会抱着这点念想，被自己耽误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