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风吻玫瑰(46)
“姐姐,外面的世界怎样的呢?”她自出生有记忆以来就在这个村子里生活,跟着奶奶,奶奶前年去世了,她便从此孤身一人。
也有人说她是藏族的姑娘,从很小时就被寄养在这里,终有一日要离开这里出去看一看大好河山。
可是她目所能及的河山就是那条银白蜿蜒的小河和满目深绿的雨林。
江绵竹揉揉她的头,缓慢道:“高楼林立,车水马龙,钢筋混泥土浇灌出现代人寄居的天堂,而每个人都在生活的泥沼中挣扎翻滚,变得不再纯粹。”
卓玛小小的手握住了她的,真诚地问:“姐姐,那你快乐吗?”
江绵竹一怔,垂了垂眼睫,低低道:“总有人快乐的。”是不是她,又有什么关系。
江绵竹和许萧一起去了那条河边,这条河在上游口处沿着雨林蔓延,还有一条分支,通向雨林深处。河水清澈涌得湍急,从上游至下游都有人在。
“这条河通往哪里?”江绵竹弯身捡了块月牙形的石头,握在手中,柔滑细腻,侧尾处有一个小圆形的缺口,她细细摩挲着,目光却透过河流投向了密实不透风的雨林。
许萧注视着河岸边那一方岩石极多的陡峭地方,隐约有些暗红血迹附着在上面。
他眯了眯眼,淡淡回:“外接湄公河,内连澜沧江,直接通往缅甸。”
江绵竹心一惊,抬头发问:“你怎么知道?”
许萧闭了闭眼,长睫毛在日光下在眼窝里打出一圈温柔的阴影,高而直的鼻梁一侧有细密的汗珠,薄唇轻启:“推测。”
他凑近她的耳边,低低道:“走私毒品。”
“而这条河在边境线里必然也是毫不起眼的,最好在雨林中,神不知鬼不觉就可以出境。”
江绵竹心咯噔跳了一下,浑身止不住颤抖,她咬着牙,轻轻道:“那我们怎么办?”
他们怎么办?他们现在面临的是穷凶极恶的走私犯,而这个地方似乎脱离了法律的管束,他们孤立无援。
许萧轻轻将她拥入怀里,手指穿过她黑色的长发,淡淡道:“等待。”
西双版纳的八月底仍旧是三十好几度的高温,江绵竹的衬衫被汗打湿,心底却升腾起从未有过的寒意,脑子里快速闪过这些天他们所遭遇的事,似乎有一根若有似无的线将这一切穿了起来。
可又不甚明晰,在某个环节断掉。
她蓦然抬起头,直视他深邃的眼睛,“林枫是警察。”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两人可以耳闻。
“说明,上面已经有所行动了。”
她看着许萧,希望在他脸上找出一丝欣喜,看了许久,却是徒劳。
许萧俊朗沉毅的脸上未起波澜,只是嘴角勾了一个漫不经心的弧度,淡淡回:“我猜到了。”
“他眼里有一种别人不易察觉的锋芒。”
“但上面是否有行动的答案,我倾向于没有。”
“林枫来这里的原因不是为了扫毒。”
江绵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诧异问:“为什么?”
许萧的目光又投到了那片岩石极多看似平静的水域,淡淡回:“以后,你会知道的。”
“不要多想,我们没到最坏地步。”
江绵竹心里松下一口气,半开玩笑地提问:“小小,你怎么懂这么多,是不是经常看推理小说啊?”
却看见许萧眉目微蹙,脸色变了,眼眸中的情绪是坦然,早有预料与厌恶。
四周的村民突然推攘躁动起来。
江绵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了一眼,胃里立刻翻江倒海,马上就要吐出来。
她只看了一眼,眼睛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隔绝光线,隔绝一切景物,只余漆黑一片,而看见的那副画面刻在了她的脑中。
她看到了一具漂浮在水面上泡得发白的丑陋尸体,头的一侧有一个大洞,应该是枪洞,腐肉外翻。尸体眼球凸出,快要掉落,却连了一丝皮肉在空洞腐烂的眼眶里。
浑身汇聚了最浓重的死气,像一只恶鬼,等待着索命。
这具尸体应该就是昨晚上枪声的“牺牲品”,是那些罪不可赦的走私犯中的一人。
江绵竹挣开了许萧的手,俯身到一旁去呕吐,胃液倒流灼烧着她的喉管,极不舒服。
她吐了很久,缓过神来,余光瞟了一眼那个地方:那尸体已经被打捞起来了,一群人围着尸体唏嘘不已。
许萧皱了皱眉,大步朝她走过来。江绵竹扯着嘴角对她微笑,却被他捧住了脸。
他低头,吻在了她的眼睛上面。
柔软,冰凉,微微干燥的触感。江绵竹心下一颤,泪水就不自觉流了出来。
她颤抖着,却不敢移动分毫。
只听见他用低哑的声音轻轻安抚,“忘掉。”命令又带着化不开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