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都去外面打工了，留下来的都是老弱妇孺，有条件的人家把老人孩子也接出去了，就剩一座空落落的房子留在那里，一两年不打理，屋前屋后的茅草会比人还高。

村里现在只有一所小学，有三十二个学生，一二三年级的上午上课，四五六年级的下午上课，原本有三个老师，加上校长，一共四个人授课。年前的时候有个女教师被家里叫回城里去了，校长不得不打报告上去，重新招了一个进来。

就是江渔。

校长ʟᴇxɪ一边介绍一边叹气，江渔看得出他满脸忧心，可能是担心她干不长久吧。

“这里苦啊，米饭杂粮混着吃，条件好点的家庭，赶集的时候去镇上买点肉，就那一点，老的也舍不得吃，但也不够孩子塞牙缝的，都在长身体嘛，馋得慌。但是真的是没有办法，这些上了年纪的，祖祖辈辈在这里，他们挪不了窝，而且因为太落后，没见过外面的世界，觉得就这样的日子虽然过得艰苦，但也没什么不好。”

“所以我就想，得把这一代的孩子们的眼界开拓起来，让他们多学点知识，多了解一些大山外的样子，这样以后他们即使舍不得离开，起码更有能力改变这里，让这里变得好一点。”

江渔把双手躲进衣袖里，遮住前几天和表妹一起上街做的美甲。

她平时也吃杂粮饭，但那是为了养生。

这里的人吃杂粮饭，是因为粮食不够。

江渔一边听校长的介绍，一边观察沿途的风景。

她看见了头上包着已经看不出原色的布帕子的老者，带着陈旧头饰的老妪，打着光脚牵着牛的五六岁的小孩。

那些房子结构都是一样的木质的，上下两层，下面一层养着牲口，上面一层住人。

不宽的公路附近有小溪，跟着公路的方向一直往前。

不远处的山特别的高，高高的山上现在是茅黄一片，那是秋收后来不及收拾的庄稼的草禾。

这一切给江渔的感觉就是：原始。

这感觉和旅行时所见的陌生风景完全不一样，因为她知道，这次她不再是路过，而是要留下来，和他们短暂的融为一体。

而且，她要带给这里的孩子知识和信仰。

她有一种很特别的感动，让她有些想哭。

可能是，自己的责任太重大了。

下了拖拉机，江渔只觉得被抖得浑身发麻，感觉耳边还是那“突突突”的声音散不去。

张校长有些不好意思：“没坐过这车吧？村里路窄，要拉什么全靠这车了，可不能小看。”

江渔笑得大方:“就有点腿麻，还挺好玩的。”

张校长：“是了，电视上都在演，那些城里人特意花钱到农村体验生活，就是图个新鲜，你也是头一回，新鲜，哈哈。”

他说着就来提江渔的行李箱，江渔连忙抢过来：“我来我来，不劳烦您了。”

她怎么能让一个比自己父亲年纪还大的长辈来帮自己提箱子呢。

张校长别开她的手：“这多大点事，你不知道，我工作之余，也是种了不少地的，体力可不比你年轻人差！”

江渔不好再推辞，只得跟着他往宿舍走。

外来教师的宿舍也在学校里，学校一共两层楼，六个教室，一间办公室，一间器材室。旁边矮一点的是教师宿舍，有厕所和厨房，但是是公用的。

张校长推开其中一间房的木门：“你住这里，打扫干净了的，你看差什么告诉我，我给你再去备。”

江渔连忙弯腰感谢。

张校长又带着她看了厨房厕所，走到厨房看着圆筒的蜂窝煤炉皱着眉转身问江渔：“对了，你会不会做饭？你要是不会，到我家里去吃，我家也不远，老婆子平日都是做好饭等我的。”

江渔知道要来贫困地方，特意打扮得很肃静，穿的是灰色的长款羽绒服，白色的平底鞋，牛仔裤，头发剪成好打理的齐耳短发，脸上也未施妆容。

但即使是这样，她看起来还是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和这有些黑的厨房比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江渔连连点头：“我会的我会的，我外婆家也是农村的，这些我都能用。”

张校长：“你能吃苦，真好啊。这里没有自来水，要去那边的井里挑，这种活你干不了，我交代过温老师了，挑水的事他一个人负责。”

江渔虽然不知道温老师是谁，但自己刚来就把重活分配到别人头上，觉得十分不好：“我慢慢提也行。”

“他爱劳动得很，你不用和他客气，不过这小温今天去哪儿了，我来这半天都没看见人影。”

张校长自言自语了半句，抬脚往另一个宿舍走去，边走边喊：“温老师！小温！新老师来了，出来认识一下！温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