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吧,你也有致命缺点,你看你平时虽然不声不吭的,其实比谁都容易感情用事,而且还不喜欢和别人说,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扛,你要知道,咱们做律师的,其实也算是高危行业,尤其是你,还老喜欢接些法律援助,一般情况下,没钱请律师需要靠法律援助的,通常都是社会底层人,我不是瞧不起社会底层人,只是你要知道,这类人他们生活的环境通常都比较复杂,接触的人也都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说句难听的,大部分危害社会的人群都在这类人里面。”
“你跟他们讲法律,以为法治社会人家不敢动你,但你想没想过,有些人他就是不怕法律,犯了事儿大不了进去蹲几年,反正烂命一条,坐牢而已。你呢,总是跟这些人打交道,就拿上次严虎那事儿来说,虽然也没真的对你做什么,但成天跟踪你大晚上往你家里泼鸡血,吓也吓死了好吧。还有蒋月那事儿,本来这事儿就不该你管,你心软答应她妈妈带她去见她,结果碰上事儿,你也是头铁还敢帮人家挡砸过来的凳子,真不拿你自己的命当命呢?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真的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办?”
姜词难得地没有吭声,认真听着。
刘晏道:“我说你吧,就是太年轻,又太有棱角,虽然说法律人不忘初心永远坚守自己心中的正义感很重要,但人在这个社会上生活有时候还是需要圆滑一点,至少要懂得保全自己,在保全自己的基础上再去帮别人,而不是每次为了帮别人就把自己置身到危险中,咱们做这一行多少要有点预见危险的能力,不要以为自己手持法律令箭自己就安全,被报复过的律师咱们每年知道得还少吗?”
刘晏说完,才发现姜词已经好半天没说话,问道:“你怎么不说话?觉得我说得不对?”
姜词摇头,看着刘晏,认真道:“没有,我在反省。”
刘晏哎哟怪叫,笑道:“太阳真打西边出来了?以前我每次跟你说这些你都不爱听。”
姜词道:“那是因为我以前觉得你是个市侩的商人。”
“???”刘晏:“敢情你是这么想我的?”
姜词道:“你以前满脑子都是钱,一谈到案子最先考虑的就是钱,我有阵子觉得跟你理念不合,差点想走。”
刘晏问道:“那你后来怎么不走了?”
姜词道:“后来你不是帮我打刘芳那个离婚官司吗,那时候我觉得你这人也不是那么没人情味儿。”
刘晏气道:“你说我不谈钱行吗?你倒是满脑子理想、正义,我要是也跟你一样,咱们这事务所别开了,我不出去找钱,谁给你们发工资,谁给你年底分红?”
姜词看着刘晏,没忍住笑,说:“辛苦了刘主任。”
刘晏道:“少给我来这些糖衣炮弹,周末跟我出去应酬,我谈了个大业务,你必须给我拿下来。”
姜词笑道:“行。”
又问:“所以你明天上午有没有时间?陪我去一趟刘家村。”
刘晏道:“行,小事一桩。”
*
次日上午,姜词和刘晏开车到周平县刘家村,原本想着找那个说漏嘴的邻居到时候上庭作证,证明刘老太太曾经当着他的面说过要把房子留给女儿,但对方大概是怕惹事,矢口否认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也坚决称自己没有听刘老太太说什么房子的事儿。
姜词在那儿劝了半天,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但对方怎么也不肯松口,还不停让他们离开。
后来刘晏悄悄拉她一下,给她使眼色,让她往后看。
她下意识回头,就看到刘才站在远处脸色不善地盯着他们这边。她顿时明了,没有再为难人家,和刘晏一起离开。
刘晏说:“摆明是那个刘才威胁了人家,人家一家子还要在这里生活呢,当然不想惹事。”
姜词点下头,说:“应该是。”
刘晏好奇,侧头问姜词,“所以刘萍许了你多少律师费,你这样帮她?”
姜词道:“这不是钱的问题,主要是那个刘才欺人太甚,哪有这样的,从来没有孝敬过母亲,一听说房子要拆迁立刻就跑回来,还连带着妹妹那份也要霸占,连容身之所都不给人家。”
刘晏点下头,说:“这刘萍也确实是挺可怜的,但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帮也帮不过来啊。”
说着,他忽然有点好奇,看向姜词,“小词,我发现你好像特别容易对弱势群体共情,所以你这是天生的,还是有什么特殊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