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变(22)
郁岸很专注,右眼戴着机械目镜,灵活的手指微微捻动,在一个微型消毒泵外设置线圈,分联八根高压纤管焊到八个储核槽里铺涂速干绝缘层,放在一边晾干,然后打开电脑调试程序。
他没养成拆卸时把螺丝和零件按顺序摆放的好习惯,所有细小的东西都胡乱堆在一块儿,可他就是能一眼挑出要用的那一颗螺丝。
郁岸一直低着头,但余光却忍不住往昭然的方向瞟。
他只穿了一件浴袍,没有了衬衫上洗衣皂味的遮掩,郁岸嗅到他身上隐约散发着一股极淡的木头香味,接近图书馆里极少有人翻阅的大部头纸页的气味。
但昭然动了一下,洗发水馥郁的薰衣草香就将那股寡淡的气味彻底掩盖了,郁岸也只能把刚刚的意识归类为幻觉。
“面试官,你去我床上睡吧。”他闷声说,“其他房间更乱。”
卧室窗外亮起一抹鱼肚白,天已经快亮了。
郁岸摘下目镜,眼睛有点酸痛,索性直接趴到桌上闭眼休息。
等到意识模糊快要睡着时,隐约有人走了过来,弯下腰,抬起他的手臂搭到肩上,然后面对面托着腿根把他抱了起来。
昭然小心地把他放进被窝里,坐在床边检查了一下他脱臼复位的关节,然后才关了灯,躺到郁岸旁边。
过了很久,郁岸才敢悄悄睁开眼睛。其实本想叫面试官起来称赞一下自己改装的储核分析器来着,可他好像很累,是肉眼可见的身心俱疲。
郁岸小心地将昭然的浴袍领口掀开,努力说服自己只想看一下他的伤有没有好好处理,可他真的好白,稍微碰一下就浮起一层粉色。
目光落在昭然心口处,郁岸有点诧异。那里印上了一些尚未消退的细细的红印,好像是自己垫着他胸口签合同时,笔尖透出来的划痕。
“郁岸”两个字的轮廓依稀可见。
“……”郁岸咬着食指骨节,屏住呼吸,试探着轻轻触碰他的锁骨和胸肌,指尖划过的位置隐约透出一层粉色。
他是面试官,不是杀人犯,是今晚最大的遗憾。
“不闹。”昭然被痒到了,困倦地推开郁岸的头。
他双手竟还戴着手套。
郁岸回想起来,从见他第一面起,这双薄皮手套就未曾摘下来过。
恐怖游戏玩多了留下了后遗症,郁岸老是忍不住设想这双手套下其实藏着一双布满荆棘瘤皮的鬼爪,或是这双手套已经寄生在了他皮肤上,撕下来就相当于生剥他的皮。
这里面藏着什么秘密吗?郁岸用指腹触摸他的掌心和手指,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可当触摸到指尖时,昭然突然浑身一震,从软枕里抬起头,死死盯着郁岸。瞳仁充血似的变红了。
在面试官的死亡凝视下,郁岸舔了下嘴唇,收回手,匆匆翻身背对他盖上被。
“你别这样玩,我真的会控制不住。”他听见昭然在身后无奈地说,嗓音有些喑哑,像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第9章 更多整治下属的手段
郁岸把自己蒙进被子里,手脚和膝盖冰凉,只好蜷到一起取暖。隆冬时节的寒冷总会成为一种具象化的苦难,空调的作用微乎其微。
夜深人静,郁岸听见背后的呼吸声从粗重归于平稳,面试官应该已经消气睡着了。
换作普通人,受了如此重伤,还逃亡了半宿,早就撑不住了,面试官的体力要比常人充沛许多。
郁岸努力闭上眼睛催自己入睡,可脑海里一片混乱。以前只有在琢磨实验数据时才会像这样彻夜难眠,不停思考,渴望实践。
心中一直有一个问题,郁岸考虑了很久。关于自己为什么不能对面试官下手的问题。
为什么不能呢,难道面试官能保证自己清清白白,在招聘时一点儿诡计心思都没用过吗?
恶人自有恶人摸,我是恶人我先摸,摸又摸不坏,不摸白不摸。
日近正午,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眼睛上,郁岸动了动眼皮。这一觉睡得好沉,该十二点了吧。
他翻了个身,可手边的床铺一片冰凉,这让他清醒了些。
郁岸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好多年了,每天醒来,家里总是空无一人,以前早上还能听见邻居出门遛狗的声音,恐怕时至今日邻居也早已搬走了。
走出卧室,郁岸揉了揉眼睛。
餐桌上摆了一盘新鲜烤制的蜂蜜小面包和一杯热可可,厨房新用过的烤箱和餐具已经擦拭干净。
客厅里堆积的行李杂物已经被收拾得井井有条,书本工具分门别类摆放整齐,连地毯都被吸得一尘不染。
茶几和沙发下的死角也被清扫得干干净净。
是面试官干的?他也不像个干净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