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变(213)
“是勋章。”郁岸困惫地将右手垫在下巴下,歪头闷声道。
他脖子上留下了昭然的指痕,喉咙发哑。
每次因为他的偏执或是不听指挥而训他,他并不反驳,却永不低头,示意回家可以惩罚自己,但昭然发现他其实依赖被训*的过程。倔强固执,而眼睛里最深的地方,却藏着比萤火还要微弱的期待。
昭然试着低头贴近他,亲吻他手背上的勋章:“乖乖是为了我啊。”
郁岸抬起头,咬咬嘴唇。
眼泪慢慢盈满眼眶,沿着脸颊凉凉地滴到昭然胸前。
没想到一句话就能引动他如此强烈的反应。
郁岸抬头的同时,挂在颈上的银色素圈戒环滑了下来,坠在细项链末端轻晃。
两人的视线一起落在戒指上,郁岸把戒指塞回紧身背心里面,贴着胸口妥帖放置。
昭然考虑了一下,把左手伸到郁岸面前,白皙的手指指尖泛红。
郁岸鼻尖红红的,盯着那只修长漂亮的手看了几秒,一脸不解。
又等了一会儿,郁岸迟疑着从背心领口掏出自己打磨的银戒环,还反复用眼神向昭然求证自己有没有理解错。
昭然并没有收回手。
他有点不敢相信,从昭然身上爬下来,跪坐着摘下戒指在衣服上蹭亮,托起昭然的手,施以洗礼般郑重缓慢地推到他的无名指根。
修长指节穿过纤细的银环,受到戒指的限制,指根被轻轻箍住,感觉有点奇怪,很不适应,仿佛套上了带锁的项圈。
“嘶……”昭然动了动,郁岸惶恐地抓住他的手,生怕他反悔。
但他并没有,双手捧起郁岸脸颊,衔掉淌出眼眶的泪痕,抹平聚集于眉心的顾虑,接续之前深长的吻。
郁岸闭上眼睛,在此刻得到了彻底的安抚,前所未有地放松下来。
*
一觉天明,日上三竿,接近十一点,趁昭然还躲在遮光窗帘下的阴暗床角里沉睡,郁岸端着蛋炒饭的空盘悄悄向下走,偷瞄楼下是否有人。
厨房里高压锅在滋滋喷气,芬芳的肉香飘出玻璃门缝。
郁岸探头往楼梯外打量,客厅地上堆满各色彩纸,玻璃花形灯下,三个小朋友趴在木桩圆桌边有说有笑,光滑的黑色蝌蚪小尾巴翘在半空开心地摇。
蛤白蜷身坐在儿童小板凳上,叼着一根细糖棍,低头仔细给彩绘的课本包着书皮。
郁岸弄出的响动惊动了对方,大哥扭头看过来,跟着一起转过来的还有漂浮在空中的四五颗眼球。
三只小蝌蚪也好奇地扬起小脑袋朝这边望。
蛤白说了一句你们自己玩,然后把手里东西撂下朝郁岸走过来,从他稍显僵硬的双手里接过空盘,转身放回厨房去,不料瞥见了郁岸脖颈上的掐痕:“你过来。”
郁岸倒也不怕,整理了一下思路,理直气壮跟过去。
蛤白洗净盘子擦干,漫不经心问他:“昭然平时在公司表现怎么样?”
这个问题郁岸没在头脑里预设过,他卡了一下壳:“还……可以吧。”
“打骂下属?”
“没有,他对所有人都很好。”郁岸不想承认这样的答案,但这是事实。
蛤白摇摇头,把盘子和瓷勺放回碗架里。
郁岸等了一会儿都不见他再说话,局促地搓了一下指尖,追问道:“为什么昭然在畸猎公司工作?不怕得罪畸体同类吗?”
“有得必有失。家族里总要有人为此做出牺牲。”
“为什么做牺牲的是他?他的心肠比秋柿子还要软,在那种地方工作,每天都在剿杀同类,肯定不好受。”
蛤白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重重地将瓷勺扔进筷筒里:“是啊,这种事怎么会轮到亲族里最小的他?”
郁岸不明白他的目光为何充满敌意和责怪,但并不介意这样的眼神,不如说这才是常态,昭然看向自己时满眼温柔才是他遇见过的唯一的不正常,有得必有失,自己理应为被馅饼砸中的幸运付出一些代价。
过了很久,郁岸问:“以后让我做坏事怎么样?我不怕下地狱。哥哥,你有什么事要我做吗?”
蛤白挑眉讥讽:“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你有什么本事?”
“比昭然心肠硬。”郁岸回答。
蛤白怔了一下,看他的目光多了些探究。心中的敌意和蔑视松懈了一些。
“那就先在地下铁站稳脚跟,再来找我。”
“好。”郁岸不假思索答应。
他们在厨房里说话时,客厅中突然爆发一阵哭声。
蛤白擦净双手匆匆过去瞧,三只小蝌蚪满地厮打成一团,我扯着你的尾巴,他揪着我的头发,甚至张开状似七鳃鳗的布满尖牙的嘴互相啃咬起来。
“二二三三!不准扯姐姐头发!”蛤白吼了一声,空中迅速聚集起十几颗转动的眼球,视线对准三只小蝌蚪,房间立刻安静下来,小蝌蚪们被死亡目光笼罩,怎么都动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