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织跑在前头,每上一层楼嗷一嗓子,苟延残喘的灯泡挣扎着闪一会儿,又灭了。有几层楼灯泡彻底坏了,楼道黑黢黢的,好似藏匿着恶鬼。
到了402,开门,浓烈的烟酒味扑鼻而来,到处都是啤酒罐。
父亲林昊的卧室门锁着,估计在睡觉。如今的林昊早已不是那个笑脸常开的父亲,他常年把自己关在卧室,半夜出来喝酒高歌,心情不好就会抽人。那种时候,林浠会把妹妹藏得严严实实的,给她戴上耳机,让她锁好房门不要出来。他的胳膊腿上有着各种血瘀,每次快要好了,又会出现新的。林昊把他的暴力称之为爱。
林浠做饭,林织打扫卫生。
不多时,林浠端了一大锅方便面出来。他有专门加煎蛋和火腿肠。小蛋糕摆在旁边,其上有着巧克力、草莓和彩色蜡烛。
父亲震耳欲聋的鼾声穿透了薄薄的房门,此时如果强行唤醒他,少不了一顿骂。
林浠:“我们先吃吧,给他留着。”
他们要把仪式感做足,关了灯,在烛光中小声地唱生日歌,然后妹妹吹蜡烛,许愿。
她每次许愿都会说出来:“我要和哥哥一起暴富!”
林浠十分赞同:“对,暴富!”
他们实在是太穷了。
林浠每天都在算账,每个月妈妈会给他们生活费,他刚高考完就打了两份工(工资还没到账),以后他在C城读大学,打工的机会更多了,学费可以贷款,可以争取奖学金,他的妹妹还在义务教育阶段,学费很低。
但是,不够。
就算林昊的债务与他无关,林昊手头没钱了。为了继续生活,必须缴纳房租物管水电网费,就算顿顿用廉价食材自己做饭,三个人的生活费依然是不小的开支。他们的父亲已经堕落到可怕的地步,竟然会偷儿子的钱,拿去买酒赌博,还说抚养费本来就该给他。林浠要是反抗,又是一顿打。
他们现在的家,根本就是看不到希望的黑洞。他们没资格生病,这个家彻底垮掉就是分分钟的事。
林浠隔着烛光,看着笑容灿烂的妹妹。
妹妹从小长得好,就是太瘦了些,显得眼睛更大了,像一只迷蒙的小鹿。从小就臭美的她,却没有新衣服穿,现在身上这件毛衣还是妈妈织的,小时候穿嫌大,现在明显短了,手肘的部位破了个洞,林浠用针线补了。
林浠摩挲着手臂上的血瘀,陷入了沉思。
夜晚,林浠坐在妹妹床前:“吱吱,你愿不愿意跟着妈妈?”
这么多年,林浠之所以一直在父亲身边忍耐,是因为他一直相信总有一天父亲会振作起来,变成以前那个他最爱的爸爸。可是一次又一次的辱骂和暴力彻底浇灭了他的希望。
如今他快读大学了,终于可以摆脱这种可怕的家庭,可是他的妹妹该怎么办?并不是说,妹妹跟着妈妈就会获得幸福,但至少比现在好吧。
林织连忙摇摇头:“叔叔不喜欢我……”
林浠:“我跟妈妈聊过这件事,她在跟叔叔做思想工作。”
从小到大,林织没有跟林浠分开过,很显然她不愿意。离开林浠对于她而言,完全就是噩梦。但是在这种家庭,林织跟哥哥一样,过早地学会了忍耐。
所以她没有落泪,只是红着眼睛微笑:“那……那在叔叔同意之前,我能继续跟你住在一起吗?”
林浠笑了:“当然可以。”
他脸上笑着,心中憋闷得慌。如果他有钱,他一定不会把妹妹交给母亲——他心里很清楚,其实很可能,他只是将妹妹从一个火坑,送到另一个火坑而已。当初父母离婚时,母亲根本就没有争取过抚养权,对于她而言,儿女是累赘。林织说得没错,叔叔并不喜欢他们,每次看到他们,就像在看乡下的小狗小猫,眉眼里充满着轻蔑。
如果有钱就好了。
只要有了钱,面前的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
他们可以不再依靠父母,住彻底属于自己的房子,不用为了学费和生活费发愁,不用为了一点点钱纠结很长的时间。他可以随便带妹妹吃麦当劳德克士,可以给妹妹买好看的衣服,可以带着她到处旅游……
要是有门路就好了,只要有门路,他不怕风险。
入睡前,林织玩着哥哥的手机,无意间看到了一则广告,便念了出来:“玩游戏也可以赚钱,暴富不是梦,还在犹豫什么呢,赶紧点进来赚钱吧!”
一般人都不会点这种广告,都知道,这种大概率是虚假广告,病毒,或诈骗。
可是林浠想钱想疯了,他点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则全息游戏宣传片,不得不说,制作得十分精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