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说得云淡风轻:“秘书并没有惩戒权限,她是被授权的。她请了个外科医生摘除了我的双眼,他的手法非常麻利,没有使用麻药。我那时候已经达到了刑法适用年龄,因为身份比较特殊,他们才用私刑惩戒我,没有将这件事曝光,也没有剥夺我的政治权利。
“摘除双眼算不上特别严重的惩罚,我大概瞎了一个月,之后我移植了仿制义眼。说实话,义眼挺好用的,视野清晰,功能多样,和真实的眼一样舒适。
“但是,我永远都记得被摘除双眼的痛。现在,哪怕一切都好,我依然会在某些夜晚再次感受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我的私人医生告诉我,幻痛是大脑的错觉,我的身体虽已康复,心理却没有。”
紫宸说着,轻微地“嘶”了一声,闭上双眼转动眼球。
林浠意识到,或许,这个人今晚就是痛得睡不着,才来到湖边抽烟。
紫宸随手将燃尽的烟头扔进垃圾箱:“明明,曾经的我那么憎恨伊甸,可是,我的父亲去世后,我继承了他的所有责任,我成为了这里的王。现在我已经二十八岁了,我为我曾经的幼稚感到羞愧。”
林浠不禁问:“审判者先生,您为什么要把这段过去告诉我?”
紫宸看向林浠:“正因为我看好你,才会跟你说这些。你可以犹豫,可以痛苦,可以愤怒,但我希望你尽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坚定立场。为了爬得更高、看得更远,你要用最快的速度适应现实。我不希望任何有才能的人,为了虚无缥缈的自由,付出惨重的代价。”
林浠明白了,紫宸是在告诫他:
不要过于天真和鲁莽。
不要像那两个不适应的天使那样。
不要试图逃跑。
伊甸确实没有自由。而外界,也没有。
紫宸的那双眼,有着睡莲那般鲜艳的紫,又如蛇眸那般冰冷。
他微微垂头,朝林浠靠近,呼吸里带着淡淡的烟味:“你一定会好好适应的,对吗?”
林浠重重点头:“我很快就能适应,审判者先生。”
紫宸踩着军靴离开了,他步入黑色长款轿车,离开了此地。
林浠站在原地,夜风吹散了那股香烟味,却吹不散他心中的窒息感。
紫宸的话,是真的吗?
所以,腐朽的并不仅仅是伊甸,整个联邦都腐烂了?就算从伊甸逃出去,也无法获得自由?
不——
不能因为紫宸的几段话,因为他的个人经验,就草率地得出结论。
就算联邦政府也是腐朽的,联邦有三大城市,那么多贫民窟,还有大片的未知地图,总不可能全部都烂完了吧?
林浠相信,只要站得够高,挖掘得够深,是可以获得自由的。
*
林浠回到宿舍楼,快半夜一点了。
他刚站在门前,还没来得及开门,身后的房门倒是打开了。
林浠转头,便看到了刚洗完澡的祈渊。他踩着拖鞋,一头湿发,一身浴衣。
林浠愣了一下,看向别处:“你还没睡啊?”
“怎么才回来?”祈渊问。
“啊,有点事。”林浠想着,等回去后私信告诉祈渊发生了什么。
却见祈渊捉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带进了对面的房间。
祈渊推着他,让他背抵房门,咔哒,门被关上了。
昏暗的房间内,林浠彻底被祈渊的阴影覆盖,洗发水的香味,混合着他本身的味道,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祈渊垂头靠近林浠,鼻翼扇动,他正在嗅闻林浠颈间的味道。祈渊呼出的气息就像羽毛那样滑过林浠的皮肤,很痒,林浠不得不偏头避开。
“啊……你怎么突然……”林浠抱怨着推他。
祈渊总算放过了他的脖子,道:“你身上有烟味。你不抽烟。”
啊,原来是这事儿啊。
林浠噗嗤一声笑了:“祈渊,你怎么也像狗狗似的。我刚才在湖边遇到了紫宸……”
林浠大概把自己的经历讲了一遍。
祈渊听完,并未松开他。
林浠:“怎么啦,祈渊,还在生气?”
祈渊:“我没有生气,就是有点……不舒服。”
林浠没有发现,自己越发纵容祈渊了:“哦,那我马上洗澡。”
祈渊:“等一下。”
他抬起林浠的右手手腕,观察了片刻:“印记淡了一些。”
林浠看了看:“还挺明显的啊。”
祈渊:“不够,我想加深,可以吗?”
林浠:“我不知道意义何在?不过也没什么,你想加就加吧。”
祈渊得到同意后,侧头咬了上去。
他并没有咬破皮肤,所以不疼。
他的手指是冷的,舌却是热的。
他的语气明明有些焦躁,他的动作却是柔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