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不长不短的沉默过去。
“水精所在部族奉海怪为神,这趟来浮空山,带队的是个中原人,他们确实是为你而来。”
“为我肚子里那颗已经消化了的绿豆而来。”乌岚随口道。
李勰闻言,似是轻笑了一声,乌岚扭头看他,恰好撞上他看过来的视线。目光相交那一刻,乌岚控制不住笑了,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笑,眼下这种逃命关头,实在不是可以轻松一笑的时机。
乌岚已经弄不明白自己的反应,乍见李勰抬起手,到半空,忽又放下,视线也随之转回前方,她更不明白他的举动,她头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乌岚猛地甩了甩头。
“按他们的说法,那颗绿豆原本是异蜂交给玉京子的贡物,他们要奉命取回。”李勰道。
“玉京子?”乌岚拎出一个生僻词汇,“是什么?”
“蛇。”
“会不会就是落云潭那两条?”她记得圣瓜说过,落云潭水怪就是两条蛇。
“不确定,极有可能是。”李勰道,“目前,他们还不知道你吃了异蜂心血,山上或许还有埋伏,如果再遇上,不要正面对抗,迂回就好。”
“怎么迂回?”
“谈条件,争取时间,再想脱困的办法。”李勰道,“人遇到危险,大脑容易被恐惧主导,恐惧外露,会陷进对手的节奏。”
“假如对手是蛇呢?”
“一样,你怕蛇,蛇也能看出来。只不过,对大部分人类以外的生物,不讲迂回这套。”
“人类以外的生物讲哪套?”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你今天遇到树须为什么不跑?”
“跑了,跑太慢。”
“世子在槐树林打斗的时候,跑得可不慢。”乌岚道,“你让我不要为任何人牺牲自己,但你本人,言行不一哦。”
李勰又笑了,乌岚以为他会接着解释自己的行为,她等了许久,始终没等到。
10、
在山脚远看望月岭,依稀能看出个女子轮廓,眼睛望着月亮的方向,因此得名望月岭。到半山再看望月岭,不过是座崎岖的山头,全没有那种婉约的女人味。
放弃下山,继续上望月岭,虽是水精提议,却是卫习左和胡阿藏共同商议的结果。一来,他们确实都有私心,想从山上寻到珍宝;二来,乌、李二人生死未卜,他们还想设法营救,遂决定携手合作。
从落云潭前往望月岭的一路,卫习左遇到不少妖魅,全靠胡阿藏从旁提醒,他用了不少符咒,损耗了许多体力,眼下,他需要休息。
“既然你已经给水精下过毒,不如先放了他。”红狐道。
卫习左尽心赶路,全程没看到一件宝物,耐心所剩无几,听胡阿藏为水精求情,他没好气地说:“除非我死了。”
红狐噎了片刻,道:“放了他,他可以帮你。”
“放他,究竟是帮我还是害我,你说了不算。”
“我是看你吊着一口气快死了,好心替你着想。”红狐厉声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固执!”
卫习左停止前进,背靠一棵桐树坐下来,又从行囊里掏出干粮,吃食入肚使他恢复了一点精力,他闭上眼,对红狐道:“他现下被我绑着,动不了,有处地方,需要你替我看看。”
“……什么地方?”
“他脚上,左脚还是右脚,我不清楚,大概会有东西。”卫习左道,“你看完告诉我,是什么东西。”
红狐许久没有声响,却听水精那边发出哼哼唧唧的动静,卫习左懒得睁开眼睛,攥紧绳头,静待红狐的结果。
“他脚上有刺青,是一条蛇。”胡阿藏道。
卫习左没作声,过了片刻,他突然睁开眼,撕下自己一角衣摆,团成团,起身走向水精,将布团塞进他口中。
“带你走是负担,若我有命回来,再来处理你。”卫习左边说边将绳头绕圈,绑在桐树上。
“不管他了?”胡阿藏问。
卫习左冷笑一声,原想说几句刻薄话,念及红狐是“自己人”,干脆什么也不说,绑完水精,继续往望月岭走。
没走几步,前方突然出现三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拦在卫习左身前。
卫习左登时惊惧不已,全没意料到山上竟然还会有其他人,看他们形貌,分明都是昆仑奴,是到这一刻,他才彻底认定,水精确实是奸细。
三人身上都持有武器,穿着打扮比水精更显褴褛,完全是破衣烂衫,脸上都透着荒蛮之人独有的凶光。卫习左不着痕迹地往旁边看了看,没见狐魅显形,不禁自嘲地想,终于轮到自己被抛弃了。
眼见昆仑奴朝自己逼近,卫习左暗中捏诀,打算祭出禁咒,作搏命一杀,忽听胡阿藏声音打着抖:“你看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