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双方都以为对方握有底牌而造成的误会,乌岚没有理由责怪李勰,正如他也不能责怪她一样。
乌岚许久没接话,感知到李勰视线还在,不想他误会自己对他有怨怼,竭力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我们扯平了。”
李勰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未发一言,风灯向前,贴地而行。
李勰转过身,乌岚才默默呼出那口气,刚刚那句宽慰,只有她自己察觉得到她的声音有多慌。卢氏祠堂,她被异蜂意外划伤,早使她对自己可能死在这个世界深信不疑。
地洞昏黑,乌岚禁不住遥想最坏的结果,万一真在这丧命,妈妈肯定会很伤心,那个世界也只有她会为自己伤心了。
4、
地底潮湿,乌岚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危险,但觉氧气充分,说明底下通风,前方势必会有出口。此外,周围除了植物,不见任何其他活物,连魅也不见一只,乌岚便开始乐观地想,他们或许不会遇到生命威胁。
李勰看上去全不像她这样轻松,自从得知乌岚无法自己凭意念回现代,但凡前行途中出现一点异动,泥土松动、树根因踩踏发出脆响……他总会立刻进入战备状态,几乎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
虽然七拐八绕,地底只有一条通路,两人一步一停地摸索,导致行进速度很慢。
大约走了十分钟,地上不再是树根,取而代之是松软土壤,前方也不再逼仄,转变成一处宽敞的半圆形空间,像个小型舞台。
李勰提灯往上,乌岚得以看到“舞台”全貌,高近三米,纵深有七八米,顶部还是盘根错节的树根,中央有一团密集的植物根茎,形状却不仅仅是根茎。
前方境况未知,李勰把乌岚拦在原地,打算只身上前查看,乌岚慌忙拉住他,“先别过去!”
“它在蠕动。”乌岚看着那团密密麻麻的黑色根茎,因恐惧而控制不住颤声说:“那些东西都在动,长得像一个发髻,古代女人的发髻,后脑勺。”
大概是察觉到她在发抖,李勰按住她的肩膀,力道又沉又稳,他平静的力量使乌岚慢慢安定下来。就着他的手臂,乌岚拉高风灯,用灯光勾勒出“舞台”中央那团轮廓,“看到了吗?”
“像榕树须。”
“对!就是榕树须!”李勰也能看见那团东西,说明不是魅,乌岚片刻不离地盯紧树须,在他放下风灯时,她准确捕捉到那团树须的异动,只来得及说一个字:“跑!”
黑色树须无声又执着在地道延伸,动势也像人类头发,缓缓向他们铺散而来。
乌岚说跑,李勰却没立刻跟上来,慢她几步殿后。
两人没功夫搜寻其他逃生通道,拔足狂奔过半圆形小舞台。进入另一侧地道后,空间恢复逼仄,他们又只能弓身行走。
步速变慢,李勰不得不收起风灯,乌岚也灭去香丸,香丸的烟雾启发了乌岚,她提出对敌计策:“要不要用火攻?”
“地洞全是树根,火烧起来,容易缺氧。”
计策不通,乌岚当下只顾得上逃命,完全是手脚并用往前爬。爬行途中,她突然失去李勰的动静,一扭头,见成群的树须已经追进地洞,李勰正独自与之搏斗,他的剑身太长,地道又太窄,对付数量巨大的顽固树须,并无明显优势。
似是发现乌岚静止不动,李勰道:“跑你的,别管我。”
乌岚仿佛没听到他说什么,一边打开铜剑机关,一边疾步退到他身边。
李勰忙中飞快看了乌岚一眼,“贴符咒的袖箭对它没用,铜剑也不会有效果,你先往前跑。”语气是少见的严厉。
“管不了有没有用了!”说着话,乌岚忽地利落一挥剑,划向地上树须,又扬声补充道:“我遇险你会丢下我不管吗?你不会,我就不会!”
一顿毫无章法的对地猛攻后,乌岚想到要确认李勰的状况,这一看,冷汗瞬时布满后背,他整个人已被树须捆成一种诡异的、牵丝傀儡的姿势,完全动弹不得。
显然,这些树须绝不仅是植物,它们拥有智慧,攻势很有节奏,先大致缠住猎物,而后往内收紧,一开始,即便手上爬了树须,李勰还能使剑,慢慢地,他全身上下缠满黑色树须,连他那把锋利的长剑也被裹得密不透风。
想通这点,乌岚自觉没时间思考周密对策,她非常清楚,再多耽误一秒,李勰就靠近死亡多一秒。他脖子上树须缠绕最紧实,最致命,乌岚决定先处理它们。
铜剑虽不算锋利,仍有割伤的危险,树须整体粗细不一,粗的确实像榕树须,割得慢,稍细一些的像稻草,好处理,麻烦的是最细那些,它们像干枯的头发,和李勰颈部皮肤粘连太紧,乌岚的动作必须极其小心,否则会误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