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浮空山,天色更蓝,云朵更白。
山中湿气凝结,众人一早戴上面罩,水精走前,一路燃放香丸,以驱除瘴疠,卫习左、李勰、乌岚、胡阿藏随行其后。
山路已经开辟完成,有过第一次登山的经验,队伍对途中所见不再大惊小怪,加上省去沿途休息时间,整队行囊也做了减重,加快了行进速度,即使泥路难行,还是赶在一颗香丸燃尽前,顺利到达落云潭。
水精负责检查水网藻和水草,队伍刚到落云潭,他率先下水,向峭壁游去。李勰和卫习左一同走进竹林,水精移植水网藻那天,李勰在竹林伐竹,并搭好了一只新竹筏。
乌岚目光不自觉被水精的动作吸引,他在水面轻得像一只凫鸭,如果在现代,这样的实力应该可以角逐奥运会。
胡阿藏以为乌岚在担心水精,好意开解道:“乌娘子莫担心,水草对水精没兴趣。不然世子怎么会让他来移植水网藻呢?”
“你怎么也改口叫世子了?”
“大家都喊世子,习惯了。”
乌岚失笑,看水精继续平安前行,道:“没想到水网藻繁殖速度这么快。”
“水网藻这口气憋了许多年,可算逮到机会夺回失地了。”
“它们不怕潭底的水怪?”
“圣瓜说,浮空山上各类草木畜兽,相互之间也分敌友,那水怪不常在山上生活,不敢惹水网藻,怕被网住,给秃鹰捡便宜。”
“水网藻克制水草的消息,是圣瓜透露给你们的?”乌岚讶道,没想到还有这则细节。
“是世子威逼利诱,骗它说的。”
乌岚下意识往李勰看去,他正和卫习左低声说着什么,一向傲慢无礼的卫习左竟似在认真听他讲话。
水网藻和水草的关系,乌岚转瞬又想到一处不合理的地方:“照你说的道理,水草也不用怕水怪,它们也能缠住水怪。”
胡阿藏摇头,“水草和水网藻虽然都是草木,习性大不相同,水网藻要吃点小鱼小虾,水怪把上游的小鱼小虾都吃完了,水网藻没得吃,自然恨水怪。水草长在下游,水怪捕了食,会给它们留点,没必要和它们作对。”
“这些都是圣瓜说的?”
“都是它说的,它嘴可碎了,喝了酒更碎,什么话都说,还吹牛,像老头。”
“它住在望月岭,怎么会知道岭下的事?”
“精怪活久了,也无聊,有些碎嘴的,来来往往,少不得传闲话消遣,和人一样。”
“你问过它别的事吗?”
“别的事……乌娘子说的是上古神兽?问过,它知道的不多,只说山顶住着上古神兽,它们都有改天换日的本事。”
“它知道还魂胶吗?”乌岚探问道。
狐魅猩红的目光闪了闪,“它知道的和我差不多。”
“你找还魂胶,是想救什么人?”乌岚轻声问。
胡阿藏遽然收敛起神色,摇头道:“他跟这些事无关。”
不多时,水精游回岸边,他像上次那样,穿着束脚的长裤,默默避开众人,在远处拧干了衣裤上的水分,这才走向李勰,汇报潭边情况:水网藻长势凶猛,已将水草围住,竹筏可以试行。
众人按计划行动,全员上筏,岸边只留下一只行囊,以备突发状况后的不时之需。
竹筏入潭,顺着碧绿的潭水徐徐前行,两侧峭壁像狰狞巨兽在对峙,中间只剩狭窄缝隙,竹筏经过峭壁,山风夹杂着水汽吹过来。
水草静静待在潭边,它们藏在水下的根部遭到水网藻拦截,俨然放弃了挣扎。乌岚来不及细看植物间的静谧搏斗,短暂的昏暗过后,天光大换,是另一片光景。
经过狭窄峭壁,两岸山崖渐渐展开,崖壁光滑如镜,阳光照射下,能看出上面布满红色纹路,像人体血管。乌岚目光向远,看到右侧崖壁上的大型爬藤,是从山上往下长的植物,藤根绿中带红,藤叶向阳面是绿色,背面是红色。
“那个山藤看起来有些邪门。”胡阿藏道,“像……”
“蜘蛛。”乌岚接话道。
“对!”红狐身体抖了抖,“吓人得很。”
山崖间水道不宽,因为地势起伏不大,水流平稳,加上水精有意放轻动作,竹筏行进很慢。就在众人全神贯注探知周边危险时,乌岚发现山崖上那片藤蔓动了。
它像一只真正的蜘蛛,速度飞快地爬向了崖顶。
乌岚感到心脏骤停,血液凝固,不敢呼气。
“你怎么了?”卫习左以一种极不擅长的关切口吻道,“脸白得像鬼。”
“这世上还有人比你更像鬼?”胡阿藏道。
乌岚手指前方崖壁,问卫习左:“你看得见那片山藤?”
她问得认真,格外看重他说法似的,卫习左心下突生异样,哪怕她只是叫他看看山藤,他也摆出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重新打量了一遍崖壁,道:“看得见,叶子又红又绿,如你所说,像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