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把那几只病怏怏的麻雀带回来养着，从自己有限的口粮里省出三两粒米喂到它们的嘴里。

“小主，它们救不活了的。”那天小黄看到小红的时候对她这么说道。她剩下的能叫得出名字的丫鬟似乎没几个了。小红有点后悔之前让其他人都去他们想服侍的贵人那边去，这样一来，剩下的丫鬟们得跟着一起分担所有的重活了。

“我知道，但能活一天就是一天。”

小红不会放弃任何希望的。

“小红姐姐，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小白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小白的宫舍里已经烧起了暖炉，比大叶阁暖和多了。小红非常不客气地经常来这里蹭暖气——鉴于小白也非常欢迎她的造访。冬天的小红又爱上煲粥这项有趣的活动，食材照例是小白这里来的。

“嗯……小白，你有没有在宫里面见过，长得很肥的麻雀？”

“啊？”小白歪了歪头，厚实的围脖塞在她颈子里，“什么麻雀？”

“我们家小主说胡话呢，白贵人当听笑话吧。”小绿赶紧说道，小红几个月来疯狂寻找麻雀的行径她是看在眼里的。小红翻了个白眼，小绿最近越来越喜欢多管闲事了。

“这冬天不都是没麻雀了吗……”

“好好好，小白妹妹你就当我在胡说吧，”小红帮她揽了揽领子，瞟了一眼气鼓鼓的小绿，“现在要做的是安心养胎……”

小红觉得小白挺幸运的，传说中那些送堕胎药的情节她一个也没有遇到。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这几个月来一直吃的都是小红做的东西。

“嗯！”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小白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她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孕，肚子圆滚滚的，与她娇小的四肢似乎不太相称，但转瞬又有点暗淡，她担忧地看着小红，“小红姐姐，听说……生孩子，可能会死？”

小红的心咯噔一下。

“你说什么呢，”小红拉住了小白的手，“小白的身子好得很，一定能生得顺利——怎么突然地想到死了？”

“那日我去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告诉我，当年她生二皇子，疼了整整三天三夜，力气都叫没了，最后的命是太医抢回来的……”

皇后这话说得真是居心叵测了。小红腹诽道。

“小白妹妹，”小红站起身揽住了小白的肩膀，“先别想这些了，我告诉你啊，想得越多，到时候越疼！”

小白皱起了眉毛：“……我怕疼…”

小红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如果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女人，也许可以心平气和地说出“这是每个女人都要经历的”，但小红还真说不出。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必须经历的疼痛。她没有生过孩子，她也怕疼。在这一点上她没法帮助小白。她只能回去拿小白那里的食材琢磨新的粥品来安慰她。

后几天又开始飘雪了。天气阴森森的，宫里安静地不可思议，仿佛万物都已经彻底进入休眠，直到这时一个惊雷般的消息突然传了过来。

贵妃入狱了。

贵妃？小红已经好久没有看到她了，她也看不到她的。反正在小红闭塞的耳朵里，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过有关贵妃的大消息了，她可能又打压了一两个小嫔妃，又从皇后那里扳回了几局，但那都是日常，小红没什么兴趣去听。而这一次贵妃入狱并不是因为她的行为太过火了——而是莫名其妙地受到了家人的牵连。

小红觉得有些讽刺，她们这些深宫妇人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如果她们老老实实地守规矩的话，可是家族里的官员们出了事却得拉着她们一起被株连，这听起来也让人觉得荒谬。小红不知道贵妃有没有做出“后宫干政”这样的事情，但是这次的主题显然不是这个，贵妃的父亲是都察院都御史，近期却被揭露曾在地方任职时的一桩贪污大案，据此又连根拔起一大群粘在后面的小虫豸。据说皇帝震怒异常，快速果断地让一群人下了狱，本来贵妃并不会真的跟着下狱，只是在皇帝面前为她父亲求了句请，然后便被拖走了。

小红知道这些的时候其实已经有些晚了，贵妃已经入狱好几天，而皇帝似乎也说已经被朝廷气病了，皇后守在床边日夜照顾。宫里似乎一下子有些失去主心骨的样子。

小红隐隐感觉有些不详。这年的雪比她去年刚来的时候来得早多了，还没到十一月——小红很庆幸自己还保持着自己的计时习惯，地上就已经是厚厚的一层雪了，气温下降得极快，小红这里显然是缺炭的。她搓着手去找小白，却看到小白的丫鬟红着眼睛惊慌失措地跑出来，看到小红连礼都顾不上行：“白小主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