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沉沦(12)
几秒后,淡灰人影笼过来,江少珩比她高出一截,纸莎草的味道缓缓蔓延。
他的锁骨处开了颗扣子,衣领随意敞着,袖口卷了两圈,露出半截小臂。
垂眸,江少珩瞥见她光洁的脚踝,他记得藏室有块京白玉,没有半丝瑕疵。
收回目光,视线交叠,锦棠微微仰起下巴,寂静的室内把她的心跳声无限放大。
无论如何都平复不了的跌宕心情。
面前人轻俯身,她的眼睛在惊慌中又睁大了一点,微微往后倾倒,腰身触碰到玄关处的鞋柜。
“锦棠,你喝酒了?”
氛围灯下,江少珩一双平静无波的黑眸映出她的身影,在问出这句话时,情绪暗蕴。
她说,一点点。
自己的酒量难以想象得好,几瓶下去,都没醉得不省人事。
“下次想喝,来找我。”
锦棠摇头,理智推拒:“你的酒很贵。”
她大概都会叫错名字,分不清价格,金字塔顶端的风景,让人向往却无奈止步。
不反驳,江少珩展颜道:“你来的话,我挑一瓶最好的。”
近在咫尺,他的笑意淡淡,却带着种让人猜不透的凉薄。
锦棠的腰被膈得难受,慢吞吞把自己的另一只脚挪到地毯上,缓解阵阵凉意。
细微动作如数落入江少珩眼底,弯腰,突然靠近般的,她下意识往后退几步,江少珩不动声色勾勾唇,拿了鞋子递给她。
跟在他身后,从玄关的长廊拐到正厅,下沉式设计,棚顶是深水海洋的蔚蓝色。
水波纹中透下微光,锦棠看到几尾薄荷神仙鱼。
她在电视机中拍卖场也瞧见过一摸一样的,美金单位,几万起拍。
整个空间都像是流动的。
像是在皇家水族馆里,每一步,都踩在蔚蓝海面。
江少珩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托着下巴问她:“会下棋吗?”
“嗯?”
透过深海的光芒洒在他脸侧,锦棠在一阵迟疑中点头,“但是不太厉害。”
小时候,锦言学过围棋,她在旁边跟着瞧过两眼,只清楚规则。
阳台落地窗前,黄花梨木椅镌刻着秋海棠的花纹,精致细腻。
“要不要跟我下一局?”
“好。”
半小时后,江少珩叫人去把那两碗云子拿到杳霭苑,顺带还放了一只锦盒,看上去有些年头。
掀开盖子,江少珩把少一颗的黑子推到她面前,“你的。”
伸手,锦棠的指尖触碰到一片冰凉。
整碗通透的翠绿色,她真怕这东西在自己手里碎了。
“不是要送人的吗?”
“我还记得你说,这种云子得用起来。”话音刚落,他随意捞起半把白玉子,堆放在一边。
锦棠捏着一颗玉石的动作稍稍顿住。
抬眸,瞥见江少珩只用碗里剩下的。
“我们讨个好彩头,你赢了这局,就送你。”他指了指桌上的锦盒,就是没打开。
锦棠婉拒道:“可是我没有什么能给你。”
江少珩会缺什么呢……
钟鸣鼎食,簪星曳月,他有千万人都想象不到的一切,这样的人,自己能给他些什么。
“很多。”
他攥着的白玉子落到棋盘上,他的嗓音有种浑然天成的质感,平静补了句:“你能给我很多。”
向后靠在椅背,他的目光懒散,挑挑眉,示意她开棋。
云子触碰到棋盘发出清脆的声响,手里握着几颗渐渐生热,她轻托着下巴,思考着怎么下这一步。
像是路遇了个死胡同,寻不到一点拐角的光亮。
锦棠凭着感觉在侧面落了黑子。
“再给你一次机会。”江少珩没直起身,扫了眼棋局后,把目光定在她身上。
锦棠:“可以收回?”
有个词叫落子无悔,哪怕她不是专业的,但也懂这个道理。
“当然。”
江少珩并不拘泥这些规矩,眼见着锦棠小心翼翼般的撤走自己棋,在仅剩不多的位置上来回踟蹰。
她赢在本身的云子数量就多。
江少珩故意让她。
这个锦盒不像彩头,更像个理由,能把一份像样礼物送出手的理由。
磁吸的盖子,江少珩用手轻轻挑开,里面是根玉簪子。
上次在博物馆,她挽发有种孤傲的清冷感。
让人久久难忘。
年前,他在朋友的私馆观礼,随手拍了这根和田玉簪子。
落在藏室里吃了一阵子灰,舅舅家的妹妹想要去,他没给。
想来,是留在今时今日的。
配她,怎么想都合适。
昏黄氛围灯下,末端的亮点圆润,映在锦棠的瞳孔里。
她包里还放着便宜的珍珠发夹,不由自主地,她抓了抓衣角,没有伸手去拿。
正朝着锦棠的是一行隶书,年岁太久,痕迹都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