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77)
从扭捏、甚至欲拒还迎的姿态中, 不难看出她是在撒娇。
在祖宅门口。
舒檀指尖微微颤抖, 视线移到大门片刻。
宋时聿也看见这一幕, 没来得及说什么,舒檀开门下车。
她没往旁边看一眼,径直走到大门前。
惊怒之下,她叩门的动作依旧清净温和。
门很快打开。
院子里有人在扫地, 舒檀看着眼前稍带着轻微古旧色的四合院。
阳光从树叶缝隙中洒下,层叠白雪堆积在角落,眼前安静得像幅画。
这是工作日的中午, 孩子们都去上学了, 二叔大概率在公司,二婶不是和人搓麻将就是逛街。
从有记忆起, 母亲和父亲就很少分开,两人共同经营南城的家业, 齐心协力,感情也圆满。
舒家规矩很严,爷爷在世尤甚。
舒檀记得有一次父亲喝了酒回家,大约是心情烦闷,对母亲说话的声音大很多,接近于吼。
爷爷知道后把父亲叫过去,又让他去祠堂跪了整整一下午,后来舒檀从没关上的门缝里,看见母亲一边哭给父亲的后背上药。
父亲明明自己被打成那样,反而在安慰母亲。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呢...
舒檀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屋内走出一个稍微熟悉的身影。
是小时候就在家里管事的李妈。
李妈看见她,似乎有点不敢相信,擦了擦眼睛,很快迎过来:“檀檀?”
“你从国外回来啦!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夫人——你婶婶刚约着人出去呢!”
她话语间顿了顿,应该是父亲母亲回来祖宅之后,称呼上做了区分。
舒檀笑了笑,和李妈打招呼,又问:“我妈妈在家吗?”
李妈摇头:“和先生很早就一起出去了——”
她说着注意到什么,往舒檀身后看,惊讶:“先生今天这么早就回来啦,刚刚还和檀檀说您呢,外面冷,快进屋吧。”
舒檀背脊僵硬片刻。
舒父长了一张端正肃穆的面孔,为人严厉板正,舒檀从小就怕他,相比起来,与母亲更亲近一点。
舒檀难以想象父亲会做出这种事...
出轨。
舒父在后面“嗯”一声,看一眼舒檀的纤细背影,语气沉稳:“檀檀,跟我来书房。”
舒檀攥紧指尖,没有动作。
舒父眉心微皱。
半晌,他对李妈摆摆手:“李妈,你先进去吧,我有点事和檀檀说。”
舒檀心里有点犯恶心。
舒父走到她面前。
算算时间,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了。
舒父几乎不记得上一次和舒檀见面是什么时候。
他比舒檀略高,垂眼看着女儿发顶。
眼前浮现出进门前那幕。
舒父率先开口:“在莱比锡的演奏我看了,很精彩。”
他身上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语气是惯有的低沉缓慢。
“但没有你之前的演奏方式好。”
虽然早有这个准备,真正亲耳听到时,仍觉得心冷。
舒檀没抬头,只说:“我已经决定了。”
她的语气清淡疏离,在刻意与舒父拉开距离。
舒父皱眉:“你这样演奏有多少不确定性?这次如果不是三重奏,评论是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乌黑眼睫低垂,舒檀开口:“您是说,如果没有梁翊和布特利,我的演奏就会失败吗?”
舒父:“这样的演奏,每一次都是全新的,结果会完全取决于观众的品味。”
观众的品味。
舒檀说:“但音乐不是观众的。”
舒父见她丝毫没有退一步的意思,指尖不耐烦地在裤缝敲了敲。
他语气微重:“为什么要改变?名声如过山车一样,你觉得很刺激?”
“名声?”舒檀终于抬头看他,却觉得眼前的父亲无比陌生。
“爸爸,”她艰难出声,嗓音微颤,“您觉得名声比你的女儿,比我想做什么更重要是吗?”
舒檀终于忍不住,要把一切都剖白于阳光下:“您觉得名声很重要,那你刚刚在老宅门口干什么。”
舒父面色不变,首先回答了她第一个问题:“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冷风之下,舒檀面色微微发红,她紧紧抿唇:“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用您提醒。”
“你最好知道,”舒父耐心终于告罄,他像下达命令般,“钢琴演奏没有那么多自由可言,回到正路上来,舒檀。”
“我劝您也回到正路上。”舒檀一字一句,话语从齿缝间蹦出。
舒家几代家风清正,二叔虽然也爱玩,听说结婚后也收敛性子,她没想过父亲会这样做。
她转身就要离开。
舒父往前迈步,正要拦住她,舒远蓦然从大门口出现。
他速度极快地挡在二人之间,语气轻松,“干嘛呢爸,怎么样你也不能跟姐姐动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