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帝君求我莫寻死(293)
她曾有过猜测,他是为了复活什么人,但万万没有想到他是为了她身边的故人。
冬月寒风吹动少女的鬓发,萧瑟落叶盘旋到少女发顶,弗彻伸手为她拂去,熟悉的华凉气息一瞬之间涌入鼻息。
不期然的酸涩之意涌入胸腔,风阮执着地再度问他,只是这次用着肯定的语气,“弗彻,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阮阮,阮阮会怜惜我一分么?”男人看着少女清绝的脸庞,淡声笑道,“显然不会,那么我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摇尾祈怜,若是能求到她的一点怜悯也罢,偏偏她心硬如刀,恩与怨分得明明白白。
他的阮阮,从来不是一个心软的神。
明月清辉照亮这方不大的小院,梧桐树梢上积压的雪花扑簌簌被风吹起,朦胧碎雪将弗彻的一袭白衣衬得更加高洁,好似沉积在他肩头的阴暗与罪孽恍惚间都被弹落。
他是一个技巧娴熟的戏子,无论是清姿落拓的琴师还是尊贵不可冒犯的六界之主,都被他扮演得无一处漏洞。
弗彻低眸睨着身姿亭亭站在他面前的少女,心中柔意盎然,他施施然行至梧桐树下,使了个术法拂去石桌上的积雪,坐在那方石案前。
他曾在此处枯等一人七十余年,上辈子他没有等到她,这辈子么......
这辈子依旧没有等到她,只是如今他觉得她站在这个小家、她曾经数次真诚邀他前来的南诏小居,便也是一个圆满。
弗彻化出那方古老的琴案,在风阮不大的小院子里,再度弹了一曲《凤求凰》。
泠泠琴音从指尖流泻而出,潺潺一首尘缘曲里是两世缠扯,涩意潇潇揉于曲调,又无端覆上他的沉凝长眉,那点苦涩便化成了实质。
风阮看着他孤洁出尘的琴师模样,仿佛和记忆深处的一幕重叠起来,曾经碎骨相抗的那段时光,又漫卷成荒诞汹涌的浪潮。
到底是年少时真真切切爱过的人,少女心中的酸涩之意便一路从心口蔓延到眼角,眼尾染上一层薄红,眸中亦有水色潋滟开来,亮晶晶得像是瑰丽的璀璨星石。
琳琅月夜里,寂寂雪光中,微风衔发尾,而他眉间落下的那半寸月光,是她眷恋的从前模样。
弗彻看着少女失神的姿态,眼神里的阴翳一闪而过。
与天帝相处时的风阮,和与琴师在一起的风阮,果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风阮。
也罢,是他自己要扮成这副模样的。
他跟过去作为琴师的自己和解不了,但若是过去的琴师模样可以让他拥有和风阮温馨平静地相处这最后一|夜,扮成这副模样也没什么关系。
既得福利面前,那些因占有欲而起的醋意便无关轻重,只是横亘在心头仍旧让他脸色沉郁了不少
思及此,琴音尾声变得汹漫,一曲终了,七弦桐木琴竟又断一弦。
断弦毫无征兆崩开,弹痛了他的手指,印上的红痕在青白的血管上霎是清晰。
琴弦又断......
大概是天劫将至了吧。
弗彻看着指间的断弦琴,俊美的脸上一派平静,缓声对着呆愣的少女低醇道,“雪夜风寒,阮阮可要来一杯葡萄酒?”
说着他从梧桐树下挖出一个小坛子,又随手化出两只清润的酒盏,为二人一人倒了一杯。
酒坛打开的时候酒香四溢,满院子都是葡萄酒香的馥郁气息。
风阮接过他递过来的酒盏,稍抿了一口,又抬首一饮而尽。
这是西域葡萄酒......
那时候她初来华朝宫廷,看到他在雪夜里独自杀了小麋鹿,便想着搭把手帮他剥皮抽筋,随口道了一句“雪夜里缺酒总是缺了点滋味”,他便递上来一壶葡萄酒。
过往种种的一一复现,让风阮眼中的疑惑愈发深重,不知道这男人究竟想干什么。
弗彻走到风阮面前,“阮阮,能让我看看风鲸么?”
“什么?”或许是话题跳脱得太快,风阮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停顿几息后,她抬起蕴着琉璃水光的眼睛,又重复了一声道,“你说什么?”
月色清辉里,弗彻将少女脸上的怔忪表情瞧得一清二楚,他唇角笑意逐渐漫开,“我想看看我们的孩子。”
“这也是给我姜澄泽魂魄的条件吗?”
“不是,”他好笑地抚了抚她的发顶,“你可以拒绝。”
脉脉雪意清凉,梧桐虬枝影影绰绰映在弗彻身后,他高大修长的影子覆盖其上,静默不动只待少女的回答。
或许是今夜他清冷高洁的模样让风阮心中生出一点柔软,又或许是对于未来走向的奇异感知,她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给他看一看风鲸吧。
少女走到小院子的中央,双手结出复杂星印,光电明灭间这一方小院被层层镀亮,极灿光幕之后,宇宙群星在两人头顶仿佛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