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宗禁止内销(119)
屠夫心中的喜悦荡然无存,咄咄逼人地追问,你不会要离家出走吧?
青梅被他这样追问,逼得急了,也有些烦躁起来,大声说,是啊,我就是要离家出走了!家里人给我定的婚约就是在明日了,我要不走,明日之后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她又说,你就去仙门寻我吧!
屠夫这下愣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走了,我还不是见不到你了?
青梅见他脸上露出愧意,心里的火也消了许多。
她说:我今天之所以要见你,就是想当面问你一句,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屠夫想说,我跟你走?不是应该你跟我走——这么说才对吧?
但是他的心很乱,想了多年的事情就这么突然发生了,让他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青梅叉着腰盯着屠夫,说,五,四,三,二,一......好了我走了。
屠夫赶紧拉住转身欲走的青梅,他力气很大,抓得她一个趔趄,但是他非但没有从她脸上看到恼怒,甚至从她的嘴角看到了狡黠的笑意,他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上当了。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屠夫说:你等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青梅拉住他的手,柔荑触到粗砺的茧,于是轻轻覆了上去。
她说:我跟你一起。
两个人做贼似的摸了回去,屠夫翻箱倒柜,赶紧收拾好了东西,仿佛追兵已经找上门来了,青梅倒是比他还要镇定,他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她却还有心情开玩笑。
她说:诶哟,你什么时候攒了这么多钱?不会早就对我生出歪心思了吧?
屠夫嘴笨,肚子里一点墨水也没有,向来说不过她,于是决定装聋作哑,不过装聋作哑是装了,手却还是一直攥着青梅的手,半是紧张,半是激动,手心里都汗津津的。
这场逃亡没有预兆。
两个人像是回到了幼时,脱离了等阶的束缚,放下一切世俗的观念,在田野之间自由自在地奔跑,毫无目的地跑了一阵子,累了,也觉得走够了,于是去借了一匹马来。
青梅不会骑马,窝在屠夫怀里,百无聊赖地跟他聊天。
他们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不过就这样先走吧,走到哪里都可以。
那座绵延的山脉看起来仍然很远,只是,他们总有一天会抵达那里,对吧?
青梅有点困困的,嘟囔道:我再也不当大家闺秀了!我要穿男装!
屠夫说:知道了,知道了。
青梅又说:你找个地方继续当屠夫,我在你旁边搭个铺子,专门卖豆腐。
屠夫说:你会做豆腐吗?
青梅说:不会。不过我这么聪明,应该很快就能学会吧?
屠夫无奈道:嗯,好吧。
青梅说:我想在大晚上的逛闹市。
青梅说:我要自由自在地躺在草地里看月亮。
青梅说:我还要......
她越说越困,越说越困,几乎要睡着,又强撑着不想这么睡过去。
一声巨响,惊碎了她的梦境,让她猛然醒了过来:怎么了?什么声音?
而且,怎么总感觉越来越热了呢?她一边想着,一边抬起了头——
但是青梅什么也没来得及看见,因为一双粗糙的、宽厚的手掌覆住了她的眼睛。
青梅问:咦......为什么要捂住我的眼睛?
她抬起手,想要扒拉下屠夫的手,可是屠夫的手死死地捂住她的眼睛,几乎让她感觉疼痛了,青梅听到风吹鸟啸的声音,还有什么东西在塌陷、在断裂,她听到了惊慌失措的哭喊,从四面八方传来,她感觉到有眼泪一滴一滴地掉进了她的后颈,让她战栗。
她听到屠夫的心跳声很快,很快。
随之而来的,还有他混着哽咽的声音。
他久违地喊了她的乳名,说,其实我一直都——
之后,他说了什么,青梅没能听清楚,因为她的意识在一片炙热中消弭了,几乎连回拥他的机会都没有,她也想说,你在害怕什么呢?别害怕,我不是在这里吗?然而谁也没能将话说完,因为黑暗来得太快,瞬息间就将万物吞噬殆尽,只留下了一片死寂。
唐姣感觉自己的灵魂逐渐升高,目光所至,两具森白的骨骸被碾作飞灰。
这是她梦境中所看到的一幕,切切实实地发生在了她的眼前。
和屠夫共情的她几乎是感觉胸膛被撕裂,那种得到之后再次失去的痛苦和不甘,连同火焰再次席卷了她的身体,绝望犹如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窒息。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唐姣不明白,也无法理解。
“棺”却没有给她任何思考的机会,从灵魂抽离的那一刻起,唐姣就感觉到自己被强行拉向了另一个方向,飘过茫茫的火光,塞进了另一具也已经变成了白骨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