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尾猫小 姐与立耳象先生(73)
那天,他始终没有勇气走上前去,去看看墓碑上眉眼发笑直视着前方的宋孟瑶照片,就像拿刀子在心底上刻字似的,对着那个方向,他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可等他反应过来后,手里的伞柄早已脱离了他的手,被孤弃在旁边,而穿着一身黑衣的他,被雨浇的全身都湿了个遍,也没有将旁边的雨伞捡起来,就那样沉默地站在那里,就像个沉寂的火山,失去一切活气,
可他又没办法在这里待太久,因为沈妈那时候刚做完手术,身子还很虚弱,身前得有人时常照顾着。
所以他待了一会儿后,就走了。
而自那之后,他再没来过这儿,因为他再提不起勇气了。
可没想到,时隔三个月,他居然会再次站在这里,而这时候的他,并不是一个人。
沈从越不着痕迹地偏头看了一眼正跟着他的步伐往前走的闻喜,纯黑的一双眼淡静无波,在掠过她时不自控地变软了下来。
他弯了弯唇角,什么都没说,只将牵着她的手往紧攥了攥,然后脚步更加稳缓地往前走。
等停下的时候,沈从越松开了拉着她的手,闻喜抬脸问了他一声:“到了?”
沈从越低应一声,漆黑的双眼扫过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没有在他那天脸色那么差,笑的很开心,眉眼处很可爱,可惜定格在了黑白的照片上,想起那天她眼里的灰暗的绝望,沈从越心就忍不住重重地抽动了下,平淡的神情深敛起来,慢慢阖了阖眼。
墓被打扫得很干净,看样子是有人经常来。
沈从越把花放下之后,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墓碑上的那张照片,瞳孔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闻喜扭过头问他:“沈从越,你还好吗?”
沈从越抿了抿唇,半晌,他才声音有些低哑地应了一声:“嗯。”
听到他的声音,闻喜一直抿着的唇角这才缓和了些,她转过身子,面对向了宋孟瑶的墓碑方向,但话是对旁边的沈从越说的:“我想,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应该是想见到你的。”
她笑了笑,语气轻松而又笃定:“毕竟,谁不想看见救了自己的人呢?”
“她一定是个很好的女孩。”
说完这句话,她将胳膊往前举抬起来一些,看样子是想去触摸墓碑上的照片。
可她并没有上前,中间还只隔了一段距离,她虚虚用指尖,隔着流动的空气,触碰着照片上的女孩。
注意到她的动作,沈从越掀起眼皮,下意识看了她一眼。可就在这时,似是看到了什么,他身子猛地僵了一下,瞳仁里顿时好似有湍流涌动。
他迅速滚动了下嗓子,低哑的声音从喉间泻出,许是开口说的急,他平缓从容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停顿。
“闻喜……你…你别动。”
闻喜听到他声调明显改变的嗓音,立刻听他的话没有再乱动身子,维持着之前那个姿势,然后嗓音轻轻地问沈从越:“怎么了?”
沈从越声线已经稳定下来,但还有着些许的起伏:“有一只蝴蝶,落在了你的手上。”
听到这句话,她倏地沉默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说出来的缘故,她自己也感觉,自己的手指上,好像也有什么很轻的东西落在了上面,有些痒。
而在沈从越眼中,沿着那原本只有透明空气穿梭过的手背上,淌过指尖最前面,有一只纯白的蝴蝶,正轻轻扇动着羽翼,小小的触脚最后落在了上面。
因为闻喜没有动,所以它也就一直安静地待在闻喜的手上。
那双蝶翼洁白而又丰满,尽管周围有风吹过来,可它依然伫立在她的指尖,纹丝不动,偶时挥动几下那漂亮至极的蝶翼。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能听见的,只有两人逐渐变得粗重的呼吸声和稳步加快的心跳声。
这一刻,两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终还是被这一只幼小的生灵而感到了恍惚。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夹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和难以相信的嗓音慢慢响起:“是…不是……宋孟瑶……”
她不敢动一下,生怕惊扰了那只蝴蝶。
因为这只蝴蝶来的太过突然,而却又正正好的,落在了她摸向宋孟瑶照片的手上。
闻喜她真的没有办法不去想,是不是宋孟瑶看到了沈从越在这当中的痛苦与隐忍,专门回来想以这种方式安慰他,与他正式地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