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尾猫小 姐与立耳象先生(42)
“说到底,最后还是我没有拉住她。”
队友看着他执拗而又麻痹痛苦的样子,神情紧紧绷住,连带着眼眶都红了,牙关重重咬着,随后用力磨了几下,大力将他往后抛下,往后走了几步,恶狠狠地盯着:“沈从越,我知道你现在很自责,但是你必须走出来,我,还有他们,都在前面给你顶着呢!”
他伸出手指用力指了指前面喧闹的前厅,随后赤红的目光死死锁住他,一字一句说着:“还有队长,他可还在等着你呢。”
“如果你现在迈不过这道坎,我和你说,你算是被它缠上了,缠得你死死的!你要是还想继续干这个,你就给我把它在你心上凿出来的洞都给我一点点补上!”
他立在原地,像一座坚硬而又悲壮的石碑,独自伫立于雪山,或潜于深海之中,任凭岁月侵蚀。
而就在这个关头,他半夜又忽然接到医院的电话,说沈妈煤气中了毒,现在在医院抢救,需要家属立刻过来。
煤气…中毒…
抢救……
每一个字几乎都能让他呼吸骤停,他大脑变得嗡鸣一片,仔细回想好像还有不断蔓延出去的回声。
他的脑子好像变成了空洞,铮铮一声一声的回音传过来,震的他发晕,电话不知什么时候被挂断,他攥着手机就要往出跑,却被队友拉住:“外面下雨了,拿把伞再走。”
他紧绷着唇,丢下一句“不用”就推开门大步跑了出去。
一出门,直冲着脸洗刷而来的春雨迎头浇下,耳旁还有呼呼不小的风,身上穿着的深蓝色训练服早已经被雨水浸湿,顺着沟壑明显的腰腹流淌下来,脚下的雨水不断被溅起,落在他的脚上,清楚分明的下颔线悬挂着流下来的雨水,即便被随意抹去又接二连三地凝聚起来。
半夜的出租车不好打,还下着大雨,他出去之后,已经没有什么正在行驶的车,街道空旷得厉害,路边大多是放在停车位的车,一辆辆紧凑在一起,在黑夜里就像窥伺着的野兽一般,随时准备出来撕咬猎物。
雨下的很大,雨幕垂了一线,街上大大小小的水壑此起彼伏,在月光的照耀下出现了天然水洗的镜子,好似要将这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不甘和厄运全都照在了这其中。
他妈被送往的急救医院离这里不远,沈从越没有多加犹豫,便紧攥着手机决定跑过去,轮廓分明的脸被无情的雨水一滴滴重重地迎面打上,他也丝毫不在意,直到他压抑着粗气,看着眼前亮着红灯写着“第一医院”的时候,他之前训练跑了那么多次,都没有这次腿软地厉害,几乎是拖着沉重的身子用力往前走进医院。
直到他走到急救室,里面的灯已经暗了,他拉住一个医生,压着火烧的嗓子,沙哑着声音问道:“请问……”
“请问今晚煤气中毒的那个病人……”
医生先是被他浑身湿透的模样震了一下,没等他艰难的说完,医生就很快说道:“已经结束手术了,手术很成功,有惊无险,已经送到病房里……”
最后的话沈从越已经听不太清了,那句“手术很成功”像是被按下了重复键反复在他耳边鸣想,耳边其余的声音一下子遥远,一下子又变得凑近了起来。
可他又能清楚地听到,自己扎扎实实吸了一口气后重重地吐出,窗外的雨还在下着,透明发亮的玻璃门映出他瘦削高大的身影,独自立在走廊的中央,像是被抽走了生命力的人刚找回自己的三魂七魄来。
豆大的雨点拍击着医院的玻璃窗,好似在为这心惊胆战的夜晚奏上一首变奏曲。
宜城今年的春天好像来的早一些。
还在三月底的时候,便下起了雨。
这是宜城的第一场春雨。
在这场雨中,他差一点就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也彻彻底底把自己给弄丢了。
前前后后事情发生了那么多,队里上下一致决定,沈从越现在已经不适合继续待在队伍里执行相关任务,决定给他放个长假,好好调整一下,同时也可以照顾在医院刚刚做完手术的母亲。
沈从越用行动表示他服从了队里的这个决定。
他回到消防站把他的东西全收拾了出来,准备全都搬回家去,一部分搬在医院,方便他照顾沈妈。
当时队里的兄弟们全都正襟相待,穿着深蓝色的军装,目光坚定执着地站着门口,看着他走过来时,然后笔直地站成了一排,整齐划一地抬起右手,向他做了个敬礼告别姿势。
队长宋城从队伍里走出来,神色庄穆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然后目光落在他手里拿着的深蓝色军装,白色的帽子规整地立在上方,他咬牙,目光微红地瞪着他:“你小子,一定会回来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