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的雨水将挖掘的地洞冲的更大,还冲出了一个古朴的箱子。当闻兰因带队赶来查看时,正看到一道七色的彩虹打在古树的箱子下。
像极了絮果曾描绘的彩虹下藏着的金币。
絮果的记忆终于一点点复苏,是有这么一回事,那大概是在他三岁还是更小的时候,几乎絮果现在可以追溯的最早记忆,就是那一天。
阿娘突发奇想,一手扛着锄头一手牵着他,悄悄摸上了后山。说要和儿子埋点时间的礼物。
“什么是时间的礼物呀?”絮果问阿娘。
十多年后的今天,闻兰因对他说:“这大概就是时间的礼物。”
虽然有絮女士偷偷埋葬自己绘画黑历史的嫌疑,但也有可能真的是絮万千藏起来的“宝物”,总之,都是絮果眼熟的旧物。
“喜欢吗?”闻兰因在絮果的身边开心道,他的眼神是那样期待,期待着絮果能够喜欢。
而絮果何止是喜欢呢?
他就像是爱死了闻兰因一样,爱着他和阿娘一起生活过的痕迹。
房子是新的,物品是旧的。
他在家里住的这几天,每一次醒来,还是会需要好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过去那个孩子。
今天是他二十岁的生辰,他的阿爹还在等着给他行冠礼呢。
外面的天也不过是刚蒙蒙亮,絮果坐在连拔步床都特意做旧的床边,深吸了一口江左的空气,回忆着梦里的阿娘。
也终于想通了梦里他为什么会那样对阿娘说。
因为他已经看过阿娘的信了啊。
虽然很有仪式感的闻兰因建议,不如等到行完冠礼再看。但絮果根本忍不住,他能从十八岁忍到今年已经很不容易了,这就像是晚上买回来准备第二天吃的点心,是永远活不过那一夜的。
絮果也一样。
他昨晚其实就已经打开了阿娘的信,甚至那一封厚厚的信如今还在他的枕头边。他都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甚至一度以为自己会激动的睡不着,当然,最后他还是睡着了。
连梦都是甜的,因为他真的太高兴了。
阿娘的信里写了很多,又好像只写了一点。
她说,
亲爱的儿子,你现在应该已经长大了吧?过的还好吗?
我很好,希望你也一切都好。
她说,
过去的六年我有可能骗了你很回,但有一句我绝对没有骗你。
那就是我真的会去一个很远、很远的世界,我不会死,只是无法带上你。
她说,
如果可以,我绝对不会选择离开,我不想错过有你的每一天。
不过,也没有关系,因为我去的是未来啊,我会以另外一种形式看到你精彩又波澜壮阔的一生,在书里,在文字里,在……每一个有你的历史痕迹里。
絮万千不知道絮果是否能够理解,很耐心的给出了各式各样版本的解释,觉得总有一款能被儿子理解。
但絮果早在看第一句的时候就接受了,因为无论阿娘说什么,他都会相信啊。
他就是阿娘藏在时间里的礼物。
他好像再一次回到了昨晚的梦里,听见小时候的自己一本正经的对阿娘说:“大家都很喜欢我哦,所以,阿娘放心吧。”
“是嘛?有多喜欢啊?”
“有那么多、那么多哦。”絮果用双手开始比划距离,一点点舒展手臂,好像在拥抱全世界。却不慎遗落了怀中的鬼工球,在他手足无措的挽救中,无论如何都只能看着它沿着长廊就这么滚落而出。阿娘当下起身就要去追,絮果却死活拉住了阿娘不愿意放手。
“阿娘,不要走。”
“但那是你最喜欢的球啊。”
絮果也不知道他在恐惧什么,可他就是不想阿娘离开。
而絮万千……
选择了抱着儿子一起奔跑,去追球。
絮果的视线忽的一下就高出了一大截,他看见了江左的家,看见了儿时熟悉的庭院,甚至看到了吴姨养的箱板鳖。别人爱养猫养狗,吴大娘子最为特别,她喜欢养王八,因为她说养得好,就不用担心离别。她养的那只鳖也非常特别,隆起的背部就像木箱一样,絮果每次看见都会觉得惊奇。
夏日的凉风从耳边呼啸而起,絮果稳稳的被阿娘抱在怀里,任由晚风吹起耳边的碎发。
眼前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根本不会停下的鬼工球,身后是翠花姐姐和吴大娘子不同又默契的声音:“跑慢点,跑慢点,小心把孩子摔了,孩子!”
絮万千才不管呢。
她只低头问怀中的儿子:“开心吗?”
“开心!”絮果回答的又快又大声,还重重的点了点头,他说,“阿娘快一点,再快一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