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情书(105)
微微侧过头,苏霖曼摘下帽子冷着脸撇她一眼。
“到我身边来啊。”
两人比肩沉默着走出很远,苏霖曼终于忍不住开口。“想说什么就直说,怎么一直偷看我。”
被抓个正着的郑雯脸羞得通红,轻轻咬下嘴唇,攥着手指鼓起勇气开口:“你今天不开心吗?”
虽然苏霖曼与她并不熟悉,可几次来往间郑雯从她身上感受到的往往是善良,仁慈和坚强,或许内心越强大的人往往会外化出越柔和的力量。她从未见过这样情绪化的苏里曼,很反常,像一只炸毛的波斯猫。可猫猫即使生气时也是好看的,郑雯忍不住想让她开心一点。
“怎么才能让你高兴呢?”不自觉的把心中所思呢喃出口,郑雯懊恼的捂住嘴巴。
原本已经平静的烦躁再次翻涌,深呼吸反复几回,苏霖曼压着性子,开口叹息道:“没事儿,只是一些……私事,不是因为你。”
她默了默,继而补充道:“对不起,刚才语气有些不好。”
郑雯把头摇成拨浪鼓:“没关系没关系,还要谢谢你把伞借给我。”
话题截止,气氛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苏霖曼在心里吐槽:这讨厌的出租车怎么还不来?
低头瞥到洁白的鞋带躺在污水里,心情更加郁闷,她蹲下身去系鞋,又把伞交给郑雯。
待她起身恰好掠过眼前的女孩沾上雨点的肩膀。大半个伞撑着自己,若非见到这片潮湿,苏霖曼甚至恍惚间有种雨早已停止的错觉。
终于有出租车愿意停在她们面前,郑雯送苏霖曼上车,手臂一直伸到车顶。
窗外的世界,灰蒙蒙的,西北的城市总是这样,努力发展的背后是化工厂常冒着黑气的烟囱。
苏霖曼觉得自己的内心也如这座城市一样,春意盎然的某个隐秘角落,正悄然冒着恶念。
第46章 第四十五封情书
说不清是挫败还是茫然,她只是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远不如家人、朋友甚至自己眼中的那样好。
林礼嘉说她是春天,可他从没说过春天也会衰败。就像是他曾经说过会一直在她身后,如今蓦然回首,来路空空如也。
可能下雨天人就容易多愁善感,苏霖曼突然觉得鼻子酸涩难忍。
说来可笑,原因居然是自己带了雨伞。
回家的路上她盯着鞋面上的污点,蹲下身擦了擦,手指被磨得发红。
帆布鞋的料子,泥水早就渗进织布的缝隙,哪是她能擦干净的。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起身踏入雨幕。
在临家的转角,她被一个人拽进一旁的巷道,苏霖曼呼吸骤停,恐惧一股脑涌上心头。
她下意识想要尖叫,又被一张大手捂住嘴巴。
“别喊,是我,阿曼。是爸爸。”
苏霖曼动作一顿,挣扎的更厉害。她奋力甩开苏文斌,靠在墙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眼神狠绝地等着对面的男人。
“阿曼,是爸爸啊。”苏文斌试探地向前一步,苏霖曼却一下退的好远。
尽管早已料到她的反应,苏文斌还是眼神灰暗下去。
他哭笑一声:“非得做到这一步吗?阿曼。”
苏霖曼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冷笑一声抬眼盯着苏文斌。
“这话应该我问您吧,父亲。”
“非得做到这一步吗?非得不到三个月就和那个女人领证;非得一边合家欢乐的拍全家福,一边又说放不下我妈;非得说我是你唯一的孩子,又恨不得昭告全世界,你苏文斌有儿子了,你的皇位有人继承了。”
从她在林礼嘉手机上看到苏文斌的朋友圈的那天起,苏霖曼就料到有这一天。
苏霖曼想过某天她会和苏文斌像这样对峙,将过往全撕成碎片,苏文斌的好与坏从此不用狰狞地交织成困住她的梦魇,她不必徘徊于养育之恩和家破之恨。只是苏霖曼希望那一天来的体面些,至少绝不像现在这般狼狈——
他们被泡在大雨里,望着对方的眼睛说不清爱恨。整一天的愁闷被发泄在那个人身上,他无措又惊慌,她却觉得荒谬又好笑。
可苏霖曼本不想这样的。
她想那天他们穿着体面地走进儿时最爱的那家餐厅,点一碗最喜欢的阳春面,吞下面条的最后一秒,把所有情感叹成一口气,然后平静无波的告诉他:
“我不恨您了,也不爱您,作为您女儿的身份就到今天为止,从今往后就只当见面也不会打招呼的陌生人好了。”
苏霖曼从前在书上看到过一段话,那时感触并不觉得深刻。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地告诉你,不用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