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晋阎王(4)
凌楚云喘着气,一手捂着早已没了心跳的胸口,一手还撑在地府冰冷刺骨的地上。也亏得他早已不在人世,只是一缕轻飘飘的魂魄,否则,他真担心自己会再死一次。
“我这阎王来的莫名其妙,我又从未见过像你这样表里不一的鬼差。我自成鬼以来,这二十多年都是在土地庙度过的,每日见的最多的就是土地爷。偶然见到的鬼魂,也都是些正常往生的人。你还怪我胆子小?你怎么不说你自己长的太过骇人!”凌楚云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晃晃悠悠站起身,瞪着白无常。
地府可不必阳间,善男信女也好,穷凶极恶也罢,死后魂归之处都在这里。佛家说“相由心生”,这人死后魂魄是何形态自然也与其生前所做之事有莫大的关系。
凌楚云逗留人间的时候,看见的鬼魂都是阳寿已尽寿终正寝的魂魄,这些人死后被家人好生收敛,魂魄所呈现的也是死后被精心打扮过的样子,肯定是没有那么吓人的。就算偶尔他看见几个死于非命,形态丑陋的亡魂,也因他在土地庙中藏身,不敢靠近。
此刻让他如此进距离的看到白无常那骇人的模样,他怎么可能不害怕?
“大人,您今日也累了,还是先休息吧。”黑无常终于开口,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出的句子就像被一层冰霜包裹,透着刺骨的寒意。
白无常被他一把拉到身后,手掌按在白无常的肩头,低头看着对方:“小白莫要胡闹,你也该休息了。”
白无常摸了摸鼻子,应了一声:“哦。”
将凌楚云送进了寝殿,黑白无常便退下了。
凌楚云走进自己的新住处,环顾一周,浑身又是一个激灵。
阎王寝殿布置气派恢弘,幽冥鬼火沿墙而设,悬空于墙面上的灯盏之中,将整间寝殿映照得阴气森森。一张雕花木床被摆在寝殿的中央,四个床角上各有一盏引魂灯,幽蓝的火光在其中闪烁,时明时暗。黑色纱幔在木床四周围成一圈,四个床脚下是森森的头骨,四个骷髅面向四方。床上的被褥也是浓重的黑色,其上绘着冥河岸边的彼岸花,颜色鲜红如血染一般。
在距离床尾不远的地方,设有一张矮几,上面摆着笔墨纸砚。那纸是黑色的,墨却是金色的。
凌楚云本就算不上什么文人墨客,他生前读的那点书,在做鬼的这些年也早就还给先生了。
站在寝殿之中,就算心中有万般不情愿,凌楚云也没有办法。他本就不是个性格坚定的人,既来之则安之才是他的行事风格。寝殿布置虽然阴森可怖,但他也没什么好嫌弃的,脱了外衣躺在床上,盖着那彼岸花的被子,凌楚云悠悠睡去。
地府幽冥界,亡魂聚合处,阎王轮回殿,生死一簿中。
送走了凌楚云,顾清风握着手中的生死簿,视线却定格在凌楚云离开的方向。
“锁魂钟碎恶灵逃,判官执令扶正道。”马面幽幽说着话,行至顾清风的面前,看了一眼对方手中的生死簿,最后盯着顾清风的脸,“顾大人,你当真要将此事隐瞒?”
顾清风将生死簿与判官笔一同收进自己宽大的衣袖里,垂下眼帘,却并未说话。千年罪孽身,百世不轮回。逆天而为的是他,铸下大错的也是他,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要将那个人牵扯进来?往事种种,于凌楚云而言不过一场云烟早已消散。现如今,他不过是这地府新上任的阎王,只要他还在自己的眼前就好,其他的事情本就无须他去管。
马面似乎对顾清风的反应早有预料,他叹口气:“顾大人,你这是何苦。”
顾清风看向马面,微蹙眉头,说道:“如今地君归位,人间恶鬼当道,邪灵作祟,比起纠结过往,当务之急应是捉拿恶鬼邪灵,还人间清净。”
马面微微颔首:“是。”
第四章 地府一日游·上
在民间,对于幽冥地府有诸多的传奇记载。不过大多都是道听途说,神怪故事里流传下来的古老传说,添油加醋之后还有几分能信,那就难说了。
地府,在世间最黑最暗之处,这里没有日夜之分,没有四季更替,更没有所谓的时间概念。唯一可以称之为“光”的东西,就是飘散在整个幽冥界的幽蓝鬼火。
人家都说,过了鬼门关,走上黄泉路,行至忘川河,喝了孟婆汤,走过奈何桥,重入轮回道,这便是一只鬼在地府的行程了。
但是,真正的幽冥地府却让凌楚云开始怀疑小时候村口那个说书先生了。
“在想什么?”顾清风还是捧着他那本不离手的生死簿,右手的判官笔举在半空,似乎随时都要在这生死簿上写上几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