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的木制仙楼上了年头，边角有些褪色，打理的很干净，中间供着黄大仙的灵牌，灵牌前摆着一座香炉，早晚各要上三炷香，香灰积的满满的。

“国俊和秀云也去了，算算时间，快回来了。”

“对，我刚打过电话，还有十分钟。”

“哦哦。”六姑婆起身，去倒了杯水给王正林，王正林推辞了好几下才接。

“谢谢六姑婆，六姑婆你坐着，有什么事吩咐我去做就行。”

“没有没有。”她就是心里莫名不安，早起上香时请的卦卦象不好，总觉得有事要发生：“阿臻是个好孩子。”

王正林接话：“蔷蔷也是好孩子，两人小时候玩过家家，说长大了要结婚，没想到真成了。”

“诶，是，他俩挺好的，都挺好，是好孩子。”

村子很大，就是这些年有本事的，陆陆续续都搬到城里去住了，显得村子有些荒凉，地里三三两两耕作的，都是老年人，四五十岁的都少，更别说年轻人了，整个村子弥漫着暮气沉沉的味道。

季雨蔷今天化的妆更浓了，脸上涂的粉跟刷腻子似的，白的吓人，被季爸一顿数落，她不耐烦，整个人就像晒干的炮仗，一碰就炸，和爸妈一路顶嘴顶到家。

冯刘远由王俊臻的妈妈领着，问就是王俊臻的好兄弟，过来当伴郎的。

“家里亲戚都到了吧，酒席准备好了吗？”

“只是订婚，没有请亲戚，就两家人吃顿便饭。”

季雨蔷尖叫：“为什么！？为什么不请亲戚，我都说过的，你们为什么不叫！？”

“蔷蔷！你怎么了！”季国俊怒了：“出去上个学，上的规矩都没了，怎么跟爸妈讲话的！”

“你少说两句。”刘秀云拦住女儿，强行解释：“他们一路坐车回来累了，先回家再说。”

王俊臻的妈妈自从看见季雨蔷，眉头就没松开过，这个蔷蔷，和她记忆里的完全对不上，刁蛮不讲理，情绪不稳定，就很担忧儿子，问他他又不做声，锯嘴葫芦一样。

“回来了，回来了！”王正林远远看见他们一行人，连忙迎出院子，六姑婆腿脚慢，只站起身。

堂屋里，灵牌后面，常人看不见的位置，趴着一只褐色黄鼠狼，两颗豆豆似的眼珠子，在黑暗中蓦然散出幽幽红光。

有脏东西。

虽然季雨蔷极不情愿，但父母确实没通知亲戚，只得作罢，看到王俊臻父亲带了订婚礼，脸色才好看点，又催命似的催订婚仪式。

【别进屋。】镜子里的东西突然出声。

【别让她进来！】黄大仙同时对六姑婆说道。

六姑婆拥抱孙女的手一顿，面露挣扎，其实她看到季雨蔷的时候，就知道季雨蔷身上带着不干不净的东西，只不过这些年，她请仙时，时灵时不灵，就心存侥幸，以为黄大仙不会管。

但她错了，黄大仙什么都可以不管，但胆敢犯到她地盘来的，千里之外都要杀回来。

【你没说过你家顶仙，季雨蔷，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封建迷信。】季雨蔷皱眉：【你怕什么，都是骗人的。】

镜子里的怨念：……你都敢把命卖给我，以换取男人的爱，却不相信自己家里的家仙，脑子是摆设吧。

【我不进去还怎么订婚？你快想办法，要什么我都给你！】

好吧，虽然脑子是摆设，但被它吞噬后，脑子留着也没用。

于是唆使季雨蔷从奶奶入手，它看得出来，这老太婆很爱孙女。

季雨蔷抱着六姑婆便开始哭，哭诉自己不容易，哭诉自己多爱多爱王俊臻，她今天一定要和王俊臻订婚，如果订不成，她就去死。

季爸暴怒，骂她疯了，一个姑娘家，整的人不人鬼不鬼，为了一个男的寻死觅活，像什么话，还猜测王俊臻会答应，就是因为她以死相逼，于是去屋内把礼品拿出来还给王正林，让他们回去再好好考虑考虑。

王正林拎着礼物，在门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冯刘远反应快，扯着王俊臻就要走。

一扯没扯动，使劲扯还是没扯动，冯刘远大喊：“兄弟你快醒醒吧！！”

王俊臻微微皱眉，眼神清醒了一瞬。

就这一瞬，彻底把季雨蔷搞崩溃了，她付出了太多太多，眼见着就要成功，没有办法接受功亏一篑：“奶奶，求求你了奶奶！”

六姑婆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玉环仙姑……】

灵牌后的黄鼠狼拱起身子：【这就是你的选择？】

【是……】

六姑婆放弃顶仙，季家便不再是玉环的地盘，她当年为报六姑婆太奶奶的救命之恩，作为家仙，保护季家已有百年，所有恩怨，到今天为止，全部还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