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巴比伦(63)
出成绩之后没过几分钟,她的手机就开始震动。
都是来问她考得怎么样的。
孟韶定了定神,先给迟淑慧和孟立强打了电话,说了自己的分数,他们对位次没什么概念,问她可以去什么学校。
“N大吧,这个成绩最好的学校就是N大。”孟韶说。
没想到她那天写在便利贴上的目标一语成谶,如果别人知道,一定会觉得此刻的她很开心。
也许是那天孟韶离家时的眼泪让迟淑慧受到了震动,她听了之后说:“N大是好学校,你想去的话就去吧。”
孟韶挂掉电话,又分别回了许迎雨和乔歌问她分数的消息。
余天也问了她。
孟韶说完之后,余天沉默了几秒才给她回复:“你是不是有哪一科没考好。”
“英语没到一百四。”孟韶说。
像是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句话泄露了某种想法,余天又添了一句:“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能考得更好,不过这个分也挺高的,在咱班应该能排前三。”
孟韶口不对心地说:“我已经很满意了。”
得不到的时候,她会习惯假装从来没有奢望过。
P大是,程泊辞也是。
余天跟她继续聊了几句:“咱们学校今年考得比以前还好,我刚才问了几个人都考得很高,对了,理科省状元也在咱们学校。”
孟韶的眼皮跳了一下。
“是程泊辞吗。”她问。
余天说是,又说:“昨天晚上我们之前的集训队同学聚了个会,P大招生组给他打电话了,我今天问他成绩,果然是省状元。”
“这样。”孟韶说。
她恍然发现,她跟程泊辞连联系方式都没有加过。
假如不是余天,她甚至都不会知道他考了状元。
P大和N大一个在北,一个在南,跟程泊辞的轨迹交错过之后,她终究要跟他去到完全不同的方向。
从礼外回县城过暑假之前,孟韶抽出一天,在市区闲逛。
她去了湾塔,去了冰场,也去了买过《二十首诗与绝望的歌》的书店。
搭公交车回学校之前,她在一家音像店前面停下了脚步。
店里的一台电视机上,正在播放着一段她很熟悉的镜头。
铁轨,森林,潮湿的风。
是那次她去新华书店,站着看完的一部电影。
孟韶又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像受到某种触动,她走进店门,向老板问起这部电影的名字。
店里开着电扇,老板在抽烟,在嗡鸣的运转声中,他懒懒地一瞥屏幕,弹了下烟灰说:“《恋恋风尘》,老片子了,侯孝贤的。”
孟韶没怎么接触过台湾电影,不知道侯孝贤是谁,可是她却牢牢地记得,在影片靠后的一帧镜头里,男主角躺在床上,桌边信封的一角,盖着“查无此人”的印戳。
恋恋风尘过,遥查无此人。
在属于程泊辞的那个遥远宇宙里,她也终于成为了他的查无此人。
(校园篇完)
第32章 巴比伦
当年爽约有意思吗,孟小姐?
后来孟韶发现, 自己青春期里的很多纠结都是没有意义的。
那时候她不会化妆,不会用相机,一杯咖啡的钱也要省, 但去首都做了电视台的出镜记者之后, 会有专业的化妆师给她打造合适的妆容, 而口红和粉底液色号的选择,其实也并不复杂;台里各种型号的相机她都摸过一遍, 遇到紧急情况还需要自己亲自扛机器;出采访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 有时航班延误, 她不得不在机场的连锁咖啡店度过整个夜晚, 靠那些褐色的液体吊着整理资料的精神, 偶然恍惚,会觉得店里破碎的咖啡豆香气是自己血管里涌动的味道。
甚至迟淑慧和孟立强也仿佛集体失忆一样, 再也没有提过当年想让她留在小县城当老师的念头,反而每次在电视上看到她,都要骄傲地告诉别人, 那是他们老孟家的女儿。
孟韶渐渐学会了放下,放下那些年的自卑、敏感与执念,接受和投入新的生活。
只是午夜梦回, 她还是会在某些时刻,隐约回忆起那个穿着蓝白校服的身影。
等到醒过来,十几岁时的心事片段就又像日出之后的露水,在忙碌的日常里蒸发得干干净净。
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向谁提起那段往事了, 直到二十六岁这年, 这个温风习习的春夜。
孟韶航班落地首都机场, 拿到行李之后, 她去洗手间把穿在长风衣里面的卫衣牛仔裤换成一条白色长裙, 又穿上高跟鞋,匆匆赶去候车点排队打车。
上车之后,她直接从随身的托特包里取出笔电,掀开盖子,等待开机的时候接了个电话,是副台长施时悦打过来的,问她什么时候能赶到颁奖礼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