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拥抱黑鸦(2)
因为这个,洗澡已经成了他们营地的最大难题。
薛楹不太想回忆刚刚洗的那个冷水澡,只能委婉地说:“至少比晚上洗好一点。”
男士们发扬绅士精神,把中午的浴室让给几个女孩子。起码中午还有太阳,气温舒适,水温也勉强可以接受。
在物资匮乏交通不便的非洲大陆,他们不能要求更多了。
舒适的午后时光,暖风拂过,携卷着淡淡的青草香味,偶尔传来寥寥几声犬吠。
阳光微醺,两个人躺在床上昏昏欲睡,阿黛拉随口搭话,“下午就有新的志愿者到了,我们也能稍微清闲一点了。”
薛楹应了一声,营地现在只有两个小组,每组是四个志愿者,维持现在保护区里的日常工作已经有些吃力。不过薛楹并没有阿黛拉这么乐观,“这批志愿者好像只有两周吧,到时候工作刚上手,人就要离开了。”
阿黛拉叹了口气,薛楹说得也没错,营地里来来往往的志愿者不少,但大多数只待一周或两周就离开了。像他们这种长期的、愿意耗费大把时间精力、熟悉营地每一项工作的志愿者其实很少。但这也无从指摘,愿意奉献自己的爱心和时间,来到落后的原始的非洲大陆,做保护野生动物志愿活动本身已经是一件值得称颂的事情。
“对了,听说今天下午还有隔壁医院新来的援非医生。”阿黛拉算的上是营地里的百事通了,各种小道消息她都打听得到,她又补充了一句,“是你的同胞哦。”
镇子上的医院就建在他们的营地旁,只有三个医生,都是从世界各地汇聚而来的援非医生。之前的王医生任期已满要回国了,马上要有新人来接替他的职位了。
“时间真快啊。”阿黛拉说,“我刚来的时候上吐下泻还是王医生帮我看诊的,没想到这么快他就要离开了。”
阿黛拉翻了个身,转向许久没说话的薛楹,问道:“薛楹,你来这里多久了啊?”
阿黛拉只记得自己来的时候,薛楹就已经在营地里了。那个时候她什么都不懂,薛楹没嫌弃她带着翘舌音的英语,手把手地教她。
“我啊。”薛楹睁开眼,看着棕红色的木屋顶,睫羽轻颤,她并不太想回忆之前的事情,只是轻描淡写,“三个多月了。”
很快,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像微风卷起的清脆风铃声,悦耳轻灵。
“不过两年前,我就来过一次。”
“那次我待了快一年。”
午休时间很快结束,薛楹这一组下午的任务是观鸟。
保护区南面有一片咸水湖,大概有十几个种群分散在不同的聚集地。他们的任务是监控每一个聚集点,统计种类和数量。
鸟类统计是一项繁琐又复杂的工作,不仅需要识别不同种类,还要统计漫漫其多的鸟雀数目。
这会让人在最短时间对计数产生厌烦感。
上千只交叠在一起的鸟类,飞飞停停,成群结队,或飞奔或乱窜,或戏水或捕食,挑战人类眼睛的极限。
而薛楹却很享受这份工作,简单的计数工作可以让她心平气和,抛却一切烦恼,找回最原始的宁静。
仿佛天地间,只有她和眼前的这群鸟。
风烟俱净。
下午五点,太阳隐于地平线,余晖将海角染上红晕,霞光与澄澈无云的天际连成一片。
日落晚霞,落在她的眸底,化作最绚烂的烈焰繁花。
“收工吧,晚上还有欢迎新人的篝火晚会。”组长乔纳森看了下时间,下达命令。
薛楹流连了片刻天边的美景,才开始收拾东西。地上不同型号的望远镜、记录册和那本《鸟类图鉴大全》——这便是他们下午湖边工作的全部家当了。
乔纳森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又转身过来帮薛楹。乔纳森是个颇具绅士气质的英国先生,“这些望远镜太重了,要不分一些放我包里吧,我来帮你拿吧。”
薛楹手下动作没停,声音轻柔,笑容温婉,“不了吧,望远镜还是放在一个包里吧,这样好拿好放。乔纳森,你帮我装一下笔记和书本吧,谢谢。”
“你还是这么客气。”乔纳森扬起笑容,顺从地帮她装下了其他物品。
不远处组员汉斯和阿黛拉吹了个口哨,带着调侃的意味。乔纳森拍了拍膝盖,抬头大方地看着他们笑。薛楹则低眉垂首地背上背包,面上依然笑意清浅,像草原上纯天然无公害的麋鹿,脱离浮躁与热闹,似乎这些八卦调笑都与她无关的样子。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全暗了,营地门口亮了一盏昏暗的灯,指引着归往的过客。
他们刚放下东西,载着新任志愿者的车子就到了。
肯尼亚交通不便,且大多是泥路,路程遥远又颠簸。这些来自世界各地拥有共同梦想的人们,从内罗毕机场出发到营地要换三次车,穿过热闹拥挤的都市,驶过空荡凄清的无人区,行过一片无垠的草原,历经大半天的行程,才能到达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