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后(33)
[……你是不知道哦,你没来的这一个多礼拜里,段明炀几乎天天通宵……]
段明炀哪儿来的这么多钱?他不接受他爸的资助,唯一的经济来源,只有酒吧打工的收入,时薪是多少来着?数字低到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个大概。
这样一个钱包,起码抵他两个月的工资。
这个念头宛如一把铁锤,重重地撞击了黎洛的心脏,一阵钝痛。他不由地屏住呼吸,缓缓打开手中的盒子——
里头确实是他原来的钱包,但已经面目全非了。
上好的皮革上印染着褪不去的暗红血迹,以及灰黑的泥水脏污痕迹,惨烈无比。
“当时下着雨,掉到地上的时候我本来想抢救下,结果后来沾上了血,就没办法了。”
段明炀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走路时不小心弄掉了钱包,又不小心划破了手才染上血。
但看过他背后的淤痕之后,傻子都能想象出来,当时他是如何被棍棒痛击,摔倒在地,钱包掉落,又是如何被七八个人围殴到鲜血直流,印染到了钱包上。
黎洛一手捧着那崭新的钱包,一手拿着那旧钱包,两只手都犹如端着两块沉甸甸的烙铁,灼烫得发疼。
“你其实不用这样……”
他平日里能说会道的嘴又卡壳了。
一个向来冷漠无情对他不理不睬的人,突然做出这种举动,心灵上的震撼力和冲击力实在太大了。
感动?肯定有,惊愕?也有几分,但更多的……居然是心疼。
他居然在心疼段明炀。
“我知道一个钱包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但既然是我弄脏的,我就要负起责任。”段明炀说。
“那你的生活费怎么办?我听说你妈还要做手术……”
“生活费多打工就有了,手术还有大半年,不急。”
“明炀……”黎洛咬了咬唇,脑子里很乱,鼻子不受控地发酸,“我第一次收到这么珍贵的东西。”
段明炀拿过他手里的脏钱包,放回盒子:“没什么珍贵的,这样的钱包你要多少就能买多少。”
黎洛摇头:“不一样。”
他虽玩世不恭,但也并非善恶不分。
他曲起腿,脑袋枕在自己的膝盖上,侧头望过去,琥珀色的眼中头一回浮现出了几分真切的柔软与情谊,声音也变得绵长:
“明炀……你真好,好到我都有点儿想嫁给你了。”
段明炀的目光似乎有一霎那的定格,下一秒就迅速移开了。
“不要乱说。”
“我没有乱说,你要是对我再热情点儿,这事真可以考虑。”黎洛笑得没心没肺,又切了块蛋糕给他,“谢谢你,真的,我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今晚我住这儿吧,陪你过完生日。”
“你就不怕我对你做点什么吗?”
“你不会的,你刚刚只是吓唬我,对吗?”黎洛又挽住了他手臂,这回多了几分温存,“我知道你其实心地很善良,为人很正直。”
段明炀没推开他,但也没答应他:“你不了解我。”
“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黎洛胸有成竹,笑吟吟地看着他,眼底倒映出他依旧冷峻的面容,却第一次觉得,段明炀这人其实并不怎么难相处。
“我真挺喜欢你的,以后每年生日,我都陪你过。”
段明炀垂着眼:“你会食言的。”
“绝对不会,相信我。今年准备得太匆忙了,明年一定给你一个更豪华的生日。你可以先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日蛋糕?我让人设计起来。”
段明炀叉了一小块蛋糕送进嘴里,抿了抿淡薄的唇,咀嚼的动作似乎令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扬了一丁点。
“慕斯的就好。”
“没问题,一定让你满意!”黎洛拍着胸膛打包票。
原本快要熄灭的一丝兴趣火苗陡然添了把柴,燃烧得明炽晃晃,热意盎然。
惹不起?那就偏要招惹试试。
第17章
日落余晖在天边晕染出渐变暖橙色,像一幅刚铺了色的水彩画,笼罩在亮起稀疏灯火的城市上空。
浸染了暖意的晚风拂面而过,被拍摄者耳后的几缕柔顺长发随风扬起,颀长挺拔的身形在逆光中映出一道剪影,隐于昏暗光线中的面容俊美凌厉,微张着唇,迷离着眼,又透出几分魅惑。
“咔擦咔擦!”快门声连连按响,摄影师比了个OK的手势:“收工!”
最后一天的广告拍摄任务宣告完成,黎洛披上邓良递来的黑色呢大衣,罩住单薄的丝绸红衬衣,走下了台阶。空落落的衣袖和厚重的衣摆因走动而微扬,一双狭长的眼睛被冻得发红发狠。
华贵与危险交织,像极了行走于暮色、出来觅食的吸血鬼。
随行的摄影师见此画面,忍不住又拍了几张,当作后续的物料花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