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晟是不在意的。这人天生就是个社交大魔王,不仅不在意还频频对人群点头挥手微笑,充满自信地全方位展示自己俊美的脸、常年极限运动锻炼出的身材、看不出品牌但明显很贵的衣着品味、以及在他自己看来亲和完美平易近人的气质。他甚至在百忙之中应邀跟几个网红博主合了影,在四面八方的闪光灯中频频友好招呼:“要签名吗?有纸笔吗?可以可以,签衣服上也可以,请大家记得为进化者与人类和平共处提案踊跃投票……未成年人的照片删一下谢谢,爱大家哟!”
几十米外,未成年人杨小刀坐在指挥车后,竖起外套兜帽,一脸冷漠望着不远处那个顾盼生姿花枝招展的监护人。
“……你有时候会觉得丢脸吗?”陈淼忍不住问。
杨小刀面无表情:“经常。”
依依不舍的人群终于被监察员好说歹说劝走,白晟意犹未尽,一转身看见沈酌,立刻精神倍增:“哟,还在忙呢沈监察!这大中午的不如咱俩……”
“不合影,不签名,没有纸笔。”
白晟笑嘻嘻地:“说什么呢,问你要不要一起吃饭。”
沈酌望着担架,沉默片刻:“你还吃得下去?”
医护车后门敞开,担架就放在里面。那个发狂的男子大约也是四十来岁,手脚被束缚带紧紧绑住,但头还在机械地往上一挣一挣,满是鲜血的嘴一张一合、一张一合,牙缝间塞满了晶亮鲜活的肉丝。
白晟罕见地陷入了沉默,半晌顽强地迸出一句:“……我可以吃素斋。”
“报告陈组长!”这时只听另一边监察员拿着仪器探进头,大声道:“没有任何异能残留,整个街区都是干净的,无法鉴定为异能作案!”
陈淼眉头一皱:“这怎么可能?”
沈酌呼了口气,从担架边站起身,说:“仪器测不出罢了。”
他还没来得及转身下车,只见白晟噔噔噔退后三步,一脸警惕:“你干什么?休想提溜我满大街闻一遍啊。”
“……”沈酌说:“没有这个想法,别上赶着提供灵感。”
他下了车,向周围环视一圈。监察处的车辆封锁了十字路口,变了形的水泥罐车已经被拖走处理,司机与乘客被一一安排疏散,所幸没有人受伤。
杨小刀坐在车门边,劲瘦的右手上缠满了绷带,绷带下几个指关节都有不同程度的剐蹭——那公交车第二次猛烈撞击导致的,幸好只是皮肉伤。
“你没事吧?”
少年摇摇头。
沈酌顺手拍拍他的头,“那收队回去吧。”
全天下中二期少年都对自己的头有种敏感的自尊心。杨小刀刚要把头一扭说别拍我,紧接着就被白晟一巴掌摁住头顶,硬生生扭了个方向,义正词严对沈酌:“你拍他做什么?他还是个孩子呢!”
杨小刀:“?”
少年心头还没来得及升起一丝罕见的感动,就只见白晟指指自己头顶:“是我救的你,要拍拍我啊,怎么了你够不到是不是?”
“……”
沈酌表情复杂,少顷举起手来拍了拍白晟高达一米九的头顶,重复:“那收队回去吧。”
杨小刀坐在两个监护人中间,捂着眼睛咬牙切齿:“瞎了我的狗眼……”
沈监察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给白哥编制和工资,这大概是监察处全体上下最想解开的谜团之一。这种一边吊着人一边又要人白干活的行为,就好比在监察处的小池塘里养了条大白鲨,还从来不肯喂一点食,手法之高妙连绝世海王都望尘莫及。
“走啊,忙完了吃饭去。”白晟挡在沈酌身前,两手插在裤兜里倒退着向后走,“对面有家斋菜店里的素荔枝肉不错,请我吃素斋吧。”
沈酌面无表情地边走边看手机:“没钱,这季度□□经费超了4个亿,回去请你吃监察处食堂里两块钱的素包子。”
白晟惊诧:“哟,那可是整整两块钱一个的素包子呢,太破费了吧?”
沈酌说:“没事,我这人慷慨大方,吃完包子还能请你喝个醋姜汤。”
“哟嚯那怎么好意思,你没事再多给你们那个尼尔森总署长打两个电话,我自己熬醋姜汤请你们监察处全体上下——”
白晟话没说完,背后猛然撞上了什么,一个趔趄被沈酌扶住。
“?”白晟一回头,身后是那个刚才被袭击的一脸惊惶的短发少女。
“对……对不起……”
少女穿着博沂校服,约莫十五六岁,长相非常清丽但脸色苍白,因为过度惊吓话音还有点难以平复的颤抖,对沈酌欠了欠身:“谢、谢谢你救我,谢谢……”
被人当面道谢对沈酌来说可能是很罕见的经历,他停了半秒,才言简意赅道:“回去上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