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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冠客+番外(6)

作者:午言木叙 阅读记录

他似乎从来都没能光明正大地拥有过什么。

小时候,每逢过节家中举办宴会,保姆都会将他锁在房中整整一天,深夜里甚至第二天清晨,宴会散了,才会将他放出来。

他记得那个女人总是化很浓的妆,围裙兜里揣一只口红,经常在背人处掏出来,往嘴上涂。他那时是很矮的,仰着脸看,只能看见两片血红的嘴唇。

她对着沈澍讲话时总是不耐烦,叉着腰,鼻翼上的白粉随着动作间的晃荡簌簌地往下落。

“今天是好日子,你在屋里头老实呆着,可别撞出去给先生夫人添不痛快,”她居高临下地站着看他,神色里带了鄙夷,末了再从嗓子眼儿里啐出一句,“小杂种。”挥臂重重地将他搡到地上。

房门咔嚓一声落了锁。小小的沈澍在地上坐着愣了片刻,又很慢地爬起来。地板很脏,衣服下摆沾了灰尘,他伸手去拍了两下,拍不掉,反倒留下两个模糊的黑色手印。

屋子里静极了,衬得楼下的鼎沸人声格外刺耳,杯盏碰撞的动静混合着靡靡的音乐声一层层地往上传来,听在耳中嗡嗡地,搅出昏沉沉的动静。

小沈澍趴在阁楼窗户的铁栏杆上,将鼻子压得扁平,踮着脚很费力地往下看。

院子里的草坪上在开party,装饰着彩灯和花束,小孩子们的欢呼尖叫声响成一片,橘红色的小丑站在人群中央,带着笑脸朝每一位路过的孩子送上一个气球。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和欢乐,没有人注意到阁楼的阴影里有一双小小的眼睛。

他就这样看呀看,眼睛睁了太久,开始泛酸,费力地眨一眨,滚下了两滴泪。

后来有一次,沈澍学了乖。他在屋中偷偷藏了根铁丝,待保姆走后,就试试探探地去门边,对着锁眼鼓捣。

那一次的运气出乎意料地好,很轻的‘咔哒’一声后,门锁应声而开。

他那时紧张极了,手心里湿漉漉的都是汗,担心保姆去而复返,他光着脚,屏住呼吸一口气地跑下楼去,很小心躲在了大厅里的窗帘后。

旁边长桌上搁着的糖果很快吸引了他的视线。

透明的玻璃糖纸里头裹着彩色的糖粒,挨挨挤挤地装满了一盘,五彩斑斓。

大厅里的灯很亮,糖纸在闪闪发光,亮晶晶的,像是天上的星星。

他看了许久许久,最后大约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气,飞快地跑到桌前,从盘子中抓了一大把,一边往衣兜里塞一边跌跌撞撞地朝楼上跑。

慌乱里有糖果从手中掉下来,落到地面上,下一刻不小心被他踩上去,硬硬地硌着脚心,很疼,但是好像在疼痛里又带着漫溢出的快乐。

那晚,他用被子给自己搭建了一个巢穴,很安心里躲在里面,小心地将透明的糖纸剥开,一颗颗地塞进嘴里去。

红的,黄的,绿的,糖块儿将口腔塞得满满当当,两腮滑稽地鼓了起来,像是在荷叶上蹲着吐泡泡的青蛙。

各色糖块儿的味道群汇交融,混成了一种古怪的甜。

舌尖被陌生的甜意充斥着,浸润着,沈澍匆忙又贪婪地品尝着这份偷来的甜,唯恐下一刻便被人发觉,夺了回去。

他从那时起开始明白,每个人生来是不同的。

没有小丑会给他气球和彩带,也不会有人将糖送到他面前来。

他要倚靠自己,去偷,去抢,不择手段,才能讨来一份甜。

好在命运眷顾他两分,施舍了一点幸运。

无论是小时的糖果,还是如今的姜裴,最后都能叫他抢来身边,专属自己一人。

可是姜裴又和糖果不同,他会笑,会讲话,比糖果甜,又危险。

沈澍常常想,如果姜裴能像糖果一样该有多好,就可以被自己安安稳稳地吃下肚去,再没有被旁人抢走的风险。

第5章 公主

橘红的光线透过纱帘落在床上,大片大片的光斑投下,色泽,失了真,隔出一片突兀的橙黄,像是从枝头砸向地面的熟透了的橘子,‘啪’地一声,成了扁平的一摊,同熟褐的泥土混搅,变得倒胃口。

床上的两人像在进行一场漫长的对峙。

沈澍屈着膝,半跪在床上,膝盖在床面上压出圆圆的凹陷。

床很柔软,他竭力绷直着腰背,成了一把清瘦的弧,依旧止不住地微微晃着,重心不稳。

他在安稳舒适的床上,像是撑一条孤舟,摇摇欲坠,下一刻就要淹没在浪头里。

手机被紧紧握在掌心里,棱角分明,硌着那一小块皮肉,很深地陷进去,钝钝地疼。

“哥哥,”他叫姜裴,声音带着很纯粹的依赖和挣扎,像是抓住一根稻草,渴盼着,想要靠着渡去岸边。

“我会保证藏起来,藏的很好,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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