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思考了下，迟疑着回答：“其实我也不知道。”

汝生：“啊？”

还是纪流明在旁边补充，“他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汝生倒吸一口冷气，把疑似精神病的可能性强摁下去，问：“那你还记得那天怎么回事儿吗？是不是不小心割到的？哦对，你还吞了三十七颗钉子，这事儿你总记得吧？”

哥眉头紧皱，回忆着那天的片段，摇头。

“不……不是不记得，反而那天的所有事我都记得很清楚。”

汝生身体前倾，心脏砰砰跳着，期待的看着他。

在他一脸“快讲快讲”的视线里，哥婉婉道来：“那天是很平常的一天，我在厨房里思考，等待会流明回来了，要给他做什么吃。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就先把牛肉切了焯水备用。”

“然后我就觉得有点困，可能是中午的太阳太好了？总之，我想先洗个澡，偷个懒，然后等流明回来再说。”

空气安静好会儿，汝生眨眨眼，脸上的期待表情还没散：“然后呢？”

“然后？”哥茫然地反问：“然后还有什么？没了。”

“不对不对，怎么可能没了，你在好好想想，肯定是漏了什么。”

哥很无奈：“可是真的没有了，就是这样，我记得很清楚。”

“怎么会呢，你在——”

“不对。”纪流明突然插嘴进来，打断了汝生的话。两人齐齐看过去，与他一双黑漆漆的眼正好对上。

哥心里没由来地一颤，那句“就是这样的”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你好好想，好好说，那天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他敲着桌子，咚咚的声音随字词一起响着：“一字不落地说出来。”

“……”

“呃，别这么凶嘛。柿子才刚醒，可能有些事儿记得不太清了？不如等过几天再问吧……”

“……我…”哥低下头，声音弱了下去，“我记得那天……那天切牛肉的时候，我好像不小心切到了手。”

汝生扭回头。

哥的表情被微长的头发遮掩，看不出一点，只能听到沙哑的声音在说：“我没在意，因为做饭总会这样。而且桌子上放得樱桃很甜，我吃着，也就不觉得疼了。”

两人同时沉默，气氛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哥好像忍受不了他们这样，“我真的、真的只记得这些了，没有了……”

“现在是二月。二月一号，农历正月初十。”纪流明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哪里来的樱桃？”

哥顿时茫然起来。

--------------------

第 20 章

“典型的精神分裂症。从目前检查的结果来看，他臆想出来的第二人格和主人格区别并不大。这很奇怪，因为大多数的人格分裂症都是在强压下产生的，是主人格为了保护自己才臆想出来的。你哥这个症状……确实有些棘手。”

“我先给你开点稳定病情的药物吃着，你记得定期带他来做检查，看下情况反馈。”

纪流明拿着处方单，茫然无措的站在走廊里。

这下确定了，他哥确实有精神病。还是精神分裂症，有两个人格。

怎么会这样？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小弟弟，别在这里站着了。”

护士轻柔的提示让他回神，纪流明僵硬地说了声谢谢。走出了走廊。

他哥正趴在栏杆上等他，见他来了，有些瑟缩地往向后退了退。

纪流明上扬起的嘴角僵住，走过去，说：“走吧。”

哥轻轻嗯了声，但从神情上可以看出，他现在很不自在，很没安全感，也很害怕。

纪流明最终还是放弃了牵住他的念头，因为那上面的纱布太显眼了。所以他只走在前面，嘱咐着：“小心点。”

“嗯。”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也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

医院的人流量总是很大，不论何时都是如此。纪流明有些出神，手里的处方单热到要在手上烫个洞。

他鲜少的感到了无助和迷茫，这种情绪实在太陌生，让他在并不大的县医院里分不清东南西北，一个左转向前，穿过空中连廊的西药窗口都让他兜兜转转找了五六分钟才到。

他实在被保护的太好了，在无底线的溺爱里游的太久，忘了这世上的生命都脆弱，一个意外就能夺走。

也理所当然的不记得，所有运气都是有数的，前半生过度挥霍，后半生就会老无所依。而现在，他的好运气就快走到头了。

“流明，我的病很严重吗？”

这是他哥和他在今天的第一次搭话。

纪流明很不满，但他哥现在是病人，他要迁就，“不严重，按时吃药就没事。”

其实本来是想吓唬他，说特别严重，一辈子都好不了的那种话，但想想还是算了，他哥心思太沉，说这一句不定要记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