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几声之后都没能得到回应,乐知煊终于确信他已经熟睡,于是把他放下来塞进被子里,动作很轻地走出房间,拉上了房门。
出门之后,乐知煊立刻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诸刹。
诸刹关切地问道:“他还好吗?”
乐知煊表情有些无奈,摇了摇头说道:“精神不太好,心情也很糟糕,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从来没看他这么难受过。”
同样是从高塔走出来的雄虫,乐知煊和星予的生活环境是相同的,他们熟悉彼此的一切,所以乐知煊当然很清楚,星予从来不是会露出委屈模样的雄虫。
星予向来是强势而骄傲的,他的脾气很差劲,没什么耐心,他喜欢漂亮的东西,但如果不属于自己他也从来不会去争抢强求。
这样骄矜洒脱的星予,现在却这样狼狈的被扔在雨里,哭得两眼发肿,连声音都哑得快要无法听清。
究竟那个叫黎逞的首领是如何对待他,才让他变成现在这样的?
乐知煊无法去想象。
他叹了口气,对诸刹说道:“星予这段时间应该会住在这里,这次多亏你帮忙……”
诸刹扣住乐知煊的手,摇头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情,黎逞的事情他的确没能够处理好,这次是他先出错了。”
乐知煊默然片刻,又说道:“先给我说说那位黎逞首领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诸刹点头,带着乐知煊回到他的房间里,慢慢讲述起了从雪溯出事起到后来所发生的全部事情。
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次日早上,黎逞来了。
黎逞来得很早,意外的是他的模样看起来也很狼狈,原本考究的礼服似乎是被水泡过又干了,领口和袖子都发着皱,他的头发也很凌乱,本来被定型的头发让雨水冲散,半长的头发耷拉在额前,看起来甚至有些颓败。
他也不知道昨天究竟做了什么,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休息过,眼圈发着黑,看样子十分憔悴。
诸刹开门之前,他就站在城堡的大门外面,既不随便闯入,也没有要开口打扰,直到诸刹出现之后,他才终于上前两步,表情空无的出声道:“我能进去吗?”
诸刹怔了片刻,表情复杂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黎逞说道:“两个小时之前,我昨晚去过了其他两处,星予不在他们那边,我想他可能会到的地方,应该也只剩下这里了。”
听黎逞这么说,诸刹又愣了下:“你这是……”
黎逞抬头看向诸刹,认真地说道:“我必须要确认一件事情。”
他的表情是诸刹未曾见过的凝重和紧张,这两种情绪同时出现在黎逞的脸上,是件十分罕见的事情,至少在过去的这么多年之间,诸刹很少看到什么都不再在意的黎逞,竟然会有这种活人才有的表情。
这么说或许有点怪异,但这些年来的黎逞的确就是像个行尸走肉一样。
黎逞没等到诸刹开口,于是接着问道:“我可以进来吗?”
作为多年来的战斗伙伴,诸刹从来没有拒绝过黎逞什么请求,但现在听他这么问,诸刹却迟疑了下来,他回头看了眼仍然安静的楼上,接着对黎逞说道:“你等我下,我得去问问知煊的意思。”
他这么说着,也没等黎逞再回答,很快就走上了楼。
黎逞没怎么动容,他看起来也不太在意诸刹的变化,他只是如同幽魂般站在大门口,没人让他进来,他就一动也不动地站着。
十来分钟之后,诸刹再次从楼上走了下来。
跟在他身后下来的,还有他的伴侣,黎逞在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那名叫乐知煊的高塔雄虫。
乐知煊在下楼的过程中,视线就一直远远凝在黎逞的身上,那视线绝对称不上友好,带着中戒备的审视,直到靠近之后,那种戒备与隐约的敌意也没有消散分毫。
黎逞对这戒备全盘接收,并没有要为自己争辩的意思,他就像知道自己有多招人厌,所以沉默寡言地尽量让自己少做出令人生气的事情。
乐知煊走到了黎逞的面前,到这时他才终于出声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但你应该很清楚,我没有办法由衷地欢迎你到来。”
黎逞点头:“我很理解。”
乐知煊蹙着眉头,觉得这家伙身上透着种怪异的感觉。
就在昨晚,他刚听了诸刹对黎逞过往的讲述,他知道这位身上背负着什么样绝望的过往,但这并不是他觉得对方能被轻易原谅的理由。
靠着自己的不幸去伤害别人,这在乐知煊看来并不是什么值得被原谅的事情。
他看着黎逞,注意到这位身上自虐又疯狂般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