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死对头呢(122)
蒲荣摇了摇头,十分耐心地辩驳。“蒋老师,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介意直接把话说开。我的确是您的学生,但是只在您曾经任教的学校待了一个学期。”
话说到这里,蒋谢凡似乎有几分记忆重现于心头,他略微睁大了眼睛,没拿香烟的一只手微微指向蒲荣。“你是那个……”
“我的父母是蒲氏集团的创始人,也就是当年招募你进行机甲试验的研究室负责人。”
听到蒲荣这么说,蒋谢凡反倒一下子松了一口气似的,瘫在沙发上说:“早说嘛,既然他们是你爸妈,那我也无所谓说什么了。所以你到底想打听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你爸妈?”
蒲荣摇头,“这事问不了我爸妈。我怀疑……他们从七八年前就开始做一项危险性很高的非法研究,实验人员是从蒋老师你那一批开始的。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入手证实这件事,走投无路了才来找老师您。”
蒲荣说完,屋子里的氛围又诡异地安静下来,蒋谢凡只拿着他的烟,继续吞云吐雾。
良久,蒋谢凡从鼻腔深处爆出一声轻笑。起初只是轻笑,紧接着便是张狂的哈哈大笑,“你这孩子真是……”
他对着蒲荣指指点点。“小说看多了吧?好的不盼,怎么还盼着你爸妈干坏事呢?”
蒲荣万万没想到蒋谢凡会是这样的反应,他稍微怔愣了一下,但是联想到蒋谢凡之前神神秘秘小心翼翼的态度,觉得有充足的理由怀疑蒋谢凡是受人胁迫因而不愿说出真相。
他有理有据地与蒋谢凡理论:“我不知道我爸妈用什么方式瞒过了智械管理局的眼睛,但是新机甲的副作用切切实实地存在,不是吗蒋老师?七八年前,正值大好前途的您忽然从学校离职,难道不正是因为这个实验吗?”
蒋谢凡笑的声音更大,只是声音里听不出真正的笑意,反倒有几分讽刺似的。“你呀你,我该怎么说你好。”
他似乎是斟酌了一番措辞,才对蒲荣道:“我当年离职,的确是因为那个机甲试验出了实验事故,这点没错。”
蒲荣便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但究其根本,却是因为我自己的精神力太差,体质上就不能适应新机甲,做到最后身体受不住才被迫中止。而不是因为……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非法机甲试验。身体受伤也好、因此辞职也罢,这些都是在接受实验之前就应该考虑好的后果,我怨不得别人。”
蒲荣大为震惊,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他并不全然相信这番话,试图再从蒋谢凡嘴里问出些什么。“蒋老师,真相真的是这样吗?如果有人威胁或者……”
蒋谢凡打断他道:“我并没有有意隐瞒,你也不要认定了我之前对这件事三缄其口是因为被人威胁了或者是怎么样的。”
“我小心保密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当年和你爸妈的研究室签订了协议,在新型机甲真正面世之前,我不能和任何人提及有关这场实验的一切,无论是细节上的事还是非细节的事——包括我离职的真正原因。”
“当年出了这件事以后,你爸妈给了我一大笔赔偿金,那大概是我兢兢业业几辈子也赚不到的数目。我欣然接受,并签订了保密协议,而后自愿离职。”
“我对于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不觉得自己过得有什么不好,甚至觉得那场实验事故给我带来的利远大于弊。”
蒲荣听完这一通话,几乎要僵在原地。蒋谢凡没有必要骗他,也就是说,他一直以来猜测的一切都是错的,根本不存在什么违法试验,什么可怜的被试者,一切都是他臆想出来的。
他本该感到释然和解脱——毕竟自己的父母并没有做违法的事情,这毫无疑问是一件好事。他心说蒋谢凡真是骂对了,他这人怎么好的不盼,净盼着自己爸妈干坏事呢。
倒也不是盼,只是觉得自己没有被说服。他努力尝试过了,但还是无法相信最终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大概像是勇者千辛万苦找到的宝箱,打开以后里面只有一根苍蝇腿,但他还在琢磨着这苍蝇腿到底有什么玄机……
他觉得自己可能魔怔了。
蒲荣是目光投向桌子上的药瓶,刚开封的、崭新的一瓶药,应该是在长期服用,桌子下面还有一大盒同类药物。
他认得这药,红蓝配色的包装,带一个绿色的箭头标志,是补充精神力的药品,的确能与蒋谢凡的说法对应起来。
他又缓慢地转动脖子,看到了墙角那里成堆的酒瓶——他似乎明白了昨晚的电话为何无人接听。
蒲荣几乎是有些麻木地看了一眼这个正在抽烟的中年人,觉得他身上的烟酒味忽然刺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