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暖(40)
祝星遥深深叹息一口,想了想:“有点累。”
黄夕阳呵笑道:“我不瞎,皱眉,拉长张脸,无话可说的样子。我不是问你这个,别告诉我是因为想家不想走。”
祝星遥也笑了,想说的很多,却不知从何说起,看心理医生的时候也是这样。
“报喜不报忧的子女,我还以为只有在网络上才会出现。”黄夕阳拧开一瓶矿泉水喝。
祝星遥低了下头,突然问:“你能看到学生填写的心理调查问卷表吗?”
“你记忆最深刻的是哪道题的答案?”
黄夕阳马上把手机相册打开,点击一张电脑截图给祝星遥看。
上面有一题问:如果我是一朵花,我希望是什么?因为什么?
下面学生填写的答案是:我希望是木棉花,因为凋零了可以用来煲汤。
……
他填写的答案像个笑话也像冷笑话。
“哈哈哈哈哈……”祝星遥放肆的笑出声来,“好可爱的答案。”
“可爱?气死我好嘛!”黄夕阳见他笑了接着说下去,“就这样的调查有什么用,一个个都不认真填。有个更离谱,说什么‘我希望自己是一朵有钱花,因为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却万万不能!’*的,气死我了,什么东西啊~”
“我不是啊,我觉得这个学生是有认真思考过的,我都想不出来这样的答案。”祝星遥把手机还给他,“再说了,这些调查问卷有没有标准答案,对吧。”
黄夕阳翘起嘴角:“呵~”
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四周都是安静的,只有他们之间的呼吸声,黄夕阳想他非常需要这份安静,就没有开口说话,一直在等他。
“我初三那年,周围都开始普及手机,身边的同学几乎都是人手一台手机,短视频这三个字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流行的,但我不喜欢,觉得没营养,毫无意义……现在靠它赚钱,哈哈哈,真的不能小看任何一个东西的爆发力。我以前跟着爷爷练字,卖对联,摆摊卖东西等这些社会实践,加上初中学校是在村中学上的,我们的父母甚至都是毕业于那所中学,教我们的老师有可能也教过我们的爸妈。”
“同学之间与我的关系都特别好,我性格、长相也很招人喜欢。有天一群追韩星的女同学,在班里讨论什么东西,突然把手机屏幕放在我眼前,问我觉得那个好看,我随手指了一个,但我注意的人,她们给我看图片的平台,后来我就认识了有个词叫‘加速器’、有一种网叫‘外网’。”
“大概在高中刚开学那段时间吧,我除了寒暑假在社会实践之外,还在外网某个网站上连载文章。我本来英语就不差,加上兴趣看过不少纯英文小说,文章之类的读物;我文章写很垃圾,我没有水准,是从连载文章期间绵绵不断出现,我心态可大了看也不看,一有文章以外的辱骂文字我马上拉黑,或者直接和你杠到底。成年之后我就把我最红的一篇文章,卖给了第三方……衍生版权一经出售反馈好的不得了,但也只是止步于此而已。”
祝星遥双眼通红,痛苦、悲愤、无奈在这一刻表现的淋漓尽致:“抄袭是我、厌女是我、辱国是我、蹭热度是我、搞分裂的也是我……”最后那一声他是强硬用嗓子说出来的,黄夕阳*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还是事后无数次想起来今天他说的话才明白。嗓音五马分尸碎裂般的痛苦从肺腑发出,但他却变现的极度冷静,好像一切都过去了,其实并没有,他并没有完全放下。
他累了,这种感觉不是说出来的,而是从他话语语气中听出来,这种情绪在祝星遥身上不用发泄,黄夕阳都能感受得到。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好像是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当时骚扰电话一天高达两百多通的时候,我束手无措,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根本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从我第一篇声明开始,我几乎每天都在回应这些事,我几乎每天的想死!他们说的,他们问的,明明是很离谱的事情,可是他们群众的声音真的很厉害,我没有办法,我很难受,我真的很难受……”祝星遥崩溃的捂着自己的额头,“这些中英文交错的侮辱性、恐吓性文字争先恐后的出现在我的邮箱里,那些年我几乎每天都在问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为什么,为什么……”
“大二那年,我爸妈收到骚扰短信,我被跟踪。我就干脆把所有版权都出售了,离开那个网站,把另一个公开的社交账号也卖了。我有钱,就算不工作也能靠吃版权费活下去,可是因为合同问题……我被网站坑了……坑走了三分之二的钱,还有一篇文章我一分钱也没有拿到。”